此时哪里还管得前方是何处,意识都似已模糊了一般,强烈的疼痛以及抵抗疼痛所带来的晕眩感,让苏默脑中成了空白一片,最要命的,却还是一阵阵的睡意袭来,使得苏默的脚步越发踉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终于,迷迷糊糊中,似是走进了一个熟悉而又舒心的地方,苏默咣当一声撞开门,再也压抑不住剧痛带来的乏力感,两腿一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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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rì也不知是怎的,与chūn兰在院中小亭里坐了半晌后,早已过了平rì的睡眠时间,但袁碧怜却是一点睡意也无,躺在绣床之上翻来覆去,满心满脑都是苏默与她调笑之时那恼人的嘴脸,已经过了大半天了,袁碧怜似是还有些气恼,平白无故让苏默那小混蛋占了偌大的便宜,又是牵手又是抱臂的,以前她可没跟任何一个男人这样过。
想到这里,袁碧怜的脸上禁不住又染上了一层诱人的酡红,羞恼之意上涌,连那只被苏默揉捏过小手似是都红了起来,正待还想再骂苏默几句时,院中突的传来噗通一声响,似是有什么人闯进了院里。
袁碧怜一跃起身,闪身便出了闺房,仍然浓重的夜sè中,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倒在了院子里,似乎还在轻微的抽搐,袁碧怜不敢冒然上前,站在十步开外,低喝道:“你是谁!”
那人不答,袁碧怜又谨慎的向前走进了两三步,近距离下,已是能模模糊糊看清那人的长相了,袁碧怜定睛仔细瞧去,却发现那人竟像是苏默,心中没来由的一紧,紧赶上去一把扶起了他,便发现果真是苏默,此时只穿了一件内衫,一张坚毅执着的面庞因为痛苦已经扭曲得狰狞了起来,心中由紧缩更是转为了疼痛,急切的呼道:“苏默,你怎么了。”
迷迷糊糊中,苏默似是听到有一个软濡的声音唤他,便答道:“收……收好包裹,有人追我。”
袁碧怜听得此,才发现苏默的外衣已是卷成了一个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神sè紧张的向四周一张望,又侧耳聆听,果然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朝这边奔来,袁碧怜不敢怠慢,急忙蹲身一把背起苏默,又分出一只手拎住那包裹,一脚勾住院门关上,仿佛一只灵猫一般,纵身回了闺房内。
将苏默鞋袜除去藏好,把他放在绣床里侧,袁碧怜和衣躺在绣床外檐,又是忧心又是羞涩,只片刻功夫,外面追赶的那人竟似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身形一纵,已是跃进了院中来,袁碧怜情知不能让那人再探,她也不知那人究竟是何人,咬一咬牙,推开闺房门便闪了出去,高声呼道:“何方朋友深夜造访?”
一句话出口,看着愣在院中的衙役,袁碧怜也是一呆,转而嗔道:“二哥,怎的是你?好事没羞没臊,摸入我院中干什么!”
那衙役白面一红,赶紧解释道:“小妹可莫误会了。内城中出了大事,二哥我是索一个小贼,一路追到了这里。见这院中有些可疑,方才顺了进来,却不成想是小妹的寓所。”
袁碧怜心中一动,不动声sè的哼了一声,道:“按二哥的说法,小妹家中还藏匿了贼囚咯,你是不是还想到小妹家中搜一搜哇!”
衙役嘿嘿干笑着,道:“若是小妹允许的话,搜一搜也是不妨的。”
“好哇!”袁碧怜突的暴跳如雷,两步走到衙役的身侧,抬手便扭住了衙役的耳朵,也不知是不是昨rì扭苏默时练得如此驾轻就熟,娇声怒道:“袁禄,两天不教训你,胆儿变肥了是吧?连本小姐的寓所都敢搜了,你是不是还想去一去闺房啊,行啊,你去搜啊,明rì我便告诉阿爹,说你这个做哥哥只知欺负我。”
“不敢,不敢。”衙役袁禄连连作揖赔礼,直与一个奴仆般,道:“二哥这不是也因为担心小妹吗?那小贼狡猾的很,又是个年轻人,若是深夜摸到了小妹这里,见得小妹如此国sè天香,一时起了歹心,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袁碧怜羞恼不已,小手在袁禄的胸口连捶了好几拳,又想到他说的小贼恐怕就是苏默,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竟闹得袁禄追到了这里,思及袁禄说的起了歹心,自己却将这小贼藏匿在了闺房的绣床之上,真是好不知羞。不过心中念头却是再一转,手上力道又加了几许,狠狠扭住袁禄的耳朵,嗔道:“我便知道二哥是对我最好的,你看天sè已这么晚了,周遭又这般静谧,哪里像是有贼的模样。我倒是对内城中的什么大事很有兴趣,不如二哥给我说道说道。”
袁禄一对眼珠乱转,不断用余光扫视着院子里的一切,显然对袁碧怜的话有些怀疑,只是素来在这个小妹的雌威下蛰伏惯了,便是心中有所保留,也不敢造次,却是又说道:“小妹,二哥许久没见你,你也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就要穿过院子,往内间走去。但袁碧怜却丝毫没有要招待他的意思,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揪住他的耳朵,她哪里不知道袁禄的想法,分明就是见院子里没有什么发现,想再进去寻一寻,虽说苏默已是安顿到了闺房之中,不虞袁禄发现,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让他发现一些什么,就不好解释了。
袁碧怜遂又发了嗔怒,将腰一插,怒道:“袁禄,你没完没了是吧?让你给本小姐说一说内城里的大事,你不说也就罢了,竟还敢找借口想要进去,真当本小姐是吃素的吗?”
袁碧怜手上力道一加,袁禄顿时呼痛,说道:“轻些,小妹,二哥知道错了。二哥就在这院子里与小妹说一说,成不,轻些。”
袁碧怜这才冷哼了一声,道:“说吧。”
袁禄道:“小妹,你可不知道。苏博文那厮不知怎的又回来了,闯进了兰台秘苑的驻军地,杀了二十来个军士,又将内城里闹得鸡飞狗跳,惹出了许多的牛|鬼|蛇|神,县令与县丞都去追苏博文了,内城里无人镇压,所以我们都出来巡行了。”
袁碧怜倒是当真吃了一惊,主要是她无法理解,为何苏博文大闹西河县,苏默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鬼鬼祟祟卷了一包裹的东西,难道他也趁着城中大乱,进去劫掠去了,一个三流也不如的不入流武者,去做这样的事,那不是在找死吗?
袁碧怜理了理思绪,道:“苏博文那武痴不是远遁他乡了吗?又回来做什么,莫非有什么隐秘不成。”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袁禄说着,又忍不住jǐng惕的扫了阁楼内间一眼,道:“小妹,二哥真是追着一个小贼摸进来的,你可要当心一些。时间也不早了,二哥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看是不是能把手松开?”
“那二哥慢走,我就不留你了。”袁碧怜淡然说道。
“好的,好的。”袁禄回身往外走去,走到院门边上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身形,淡淡说道:“小妹,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勒马庄中,还是要注意一些,怎么晚上连院门也不闭好。”
袁碧怜一愣,知道先前忧心苏默,竟是连院门都没闭紧,已是露了破绽,但袁禄既然没有点破,她也就不多说,只是仿佛不耐烦的道:“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
“恩!”袁禄点了点头,出了院门往外走了几步,又顿住身形,道:“小妹,你与那庄户之子之间的事情,家里已经知道了。二哥虽然不一定认同他,但他需要些什么,也不必铤而走险的,告诉二哥,二哥还是能帮衬一二的。”
袁碧怜知道袁禄已是从些蛛丝马迹猜到了什么,听袁禄如此笃定,真是又羞又怒,气恼道:“袁禄,你要是还不滚,本小姐就来亲自送客了。”
“就走,就走!”袁禄赶紧告饶道,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袁碧怜的闺房,身形一纵往前行去,临走之前又留下了一句话,“小妹,需要什么就来找二哥啊。”
“袁禄!”袁碧怜大喝。
袁禄已是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
袁碧怜收拾心情,将院门闭好,一闪身便回了闺房之中,看着绣床上的苏默,即便是已经昏厥仍因为痛苦而紧皱的眉头,额际的冷汗涔涔,袁碧怜不禁有些心痛,她不知道苏默为何深更半夜会到内城之中去,而且还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势,这个时候,她甚至失去了一个世家女子所应有的利害判断,她没有去想苏默与苏博文的关系,更没有去考虑苏默与苏博文纠缠在一起之后,对袁家有可能的影响。
她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了苏默的伤势之上,她在文院之中也是学过医的,虽不是chūn兰那般专门拜师学艺,却也听了许多基本的课程,倒也算不得庸手,起初因为关心则乱,没有留意到苏默的伤情,这时一用心探查,立刻就发现了苏默是被人以重手法击伤了腰腹,如此之重的伤势,攻击苏默的那人,至少也是二流高手。
袁碧怜除去苏默的内衫,便注意到他腰眼上一个明显的淤青掌印,顿时一惊,神sè复杂的喃喃道:“回风拂柳掌!他是被兰台秘苑的人打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