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术修炼者最终的归途,是否就是让兰台秘苑,甚至是御史台确定为异端,这对苏默来说,还很遥远。但苏博文的威胁,却是径直就横亘在了眼前,他或许并非穷凶极恶,但却肯定是满手血腥,心狠手辣的。
下次再来,这个下次有多遥远?或许就在明rì,也或许是遥不可及的某一天,但将命运交在别人手里,乞求别人大发慈悲,这显然是苏默再也不想去做的事情。前世的二十多年与今生的十三年,他已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的窝囊气,如今抛却了一切的担忧到致远堂武院中学习,便是为了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他连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都不惧怕,又怎会怕苏博文。
但不惧怕是一回事,能不能应付却又是另一回事。苏默躲在这温柔乡中稍有了些懈怠的心思,重又燃烧了起来,就像面对着那个兰台秘苑的军士时,死亡离得是如此之近,从未曾远离过,浓厚的危机感,占领了苏默的所有身心。
苏默躺在床上,感受着房中难得的平静与温馨,终于拔出了沉溺的心思,生出了离开的意愿。他不能接受五会真神的洗礼,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修炼方式,便是体术,如果体术修炼者便是异端,这一消息是真的,那么他与袁碧怜之间的任何瓜葛,无疑都会害了她。
翌rì,苏默起了个大早,没有再像往常一般故意赖床,等着袁碧怜来叫他起来时,还死皮赖脸的躺一会儿,这显然是一种属于**丝的恶趣味,让自己心仪的姑娘喊他起床,很温馨,但苏默今rì没有。
看着窗外朝阳的光芒,柔和的力量,却顽强的撕破了所有的yīn霾与黑暗,苏默觉得身心都似是受到了洗礼,抖擞了一番jīng神,将所有旁杂的心思都整肃了起来,拿起床头的包裹,深深吸了口气,似是要将这房中的味道尽数灌入肺中一般,做完这一切,苏默微微笑了笑,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来到袁碧怜暂时休息的客房外,苏默敲了敲门。
袁碧怜也是刚起,听到敲门声,显然感觉有些奇怪,便问道:“是chūn兰么?进来吧。”
苏默也没应声,推门便进去了。见到袁碧怜刚刚起床时的慵懒模样,蓬松的乱发,甚至还有几缕落在额际,很有些后现代的疏离感,未褪尽的凋零残妆,别有风味的留在脸上,尤其是那惺忪的睡眼,更是画龙点睛之笔,将袁碧怜此时惊人的风情完全的凸显了出来。
苏默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疯狂而又混乱了起来,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将袁碧怜搂在怀里肆意爱抚,刚刚才好不容易重燃的斗志与收束的心思,似乎又开始颓废了起来,苏默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在疼痛与出血之后的腥臊味下,他才甩甩头清醒过来。
“师姐,我是来辞行的。”苏默道。
袁碧怜有些惊讶,眼神中明显闪烁着狐疑与不信任,她可是还清楚的记得就在几天前,苏默是如何死皮赖脸的要睡在她的闺房中养伤,以至于她这个主人只能来睡客房,在她看来,这恐怕又是苏默耍的小小手段,来挑起她的话头。
“哦!”袁碧怜点点头,出于一个师姐的身份,淡淡的表示着关心,道:“你的腰伤还未痊愈,不再多休养几rì吗?”
苏默看出了袁碧怜的敷衍,不过此事也没必要去解释,便道:“不了,腰伤虽未痊愈,也已是好得七七八八了,而且这温柔乡再住下去,恐怕我就永远都舍不得走了。三月之赌眼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再也荒废不起了。”
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是对不能再在这里徜徉很是惋惜。
袁碧怜这才意识到苏默不是来开玩笑的,惺忪的睡眼骤然一紧,眼中的身材复杂莫名,似乎是失望,又仿佛是欣慰,更像是有一丝解脱,总之五味杂陈,袁碧怜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呐呐了好半晌,方才说道:“那你将那治疗腰伤的特效药带着吧,我这便去与你取。”
说时,已是连洗漱也顾不上了,就有些心慌意乱的推开门往厨房方向跑了过去,那副不知所措的娇俏模样,像极了为远行的丈夫准备最后一样物事的小妻子。
片刻之后,袁碧怜便拿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回来,说是只取些特效药,但看那包裹的分量,显然不止于此。
“你一月内连续受了两次大伤,身子骨虚弱得很,元气大伤,我给你拿了些温养的补药,最是能补益元气,你可要记得吃。”
“好的。”苏默点点头,倒也不推辞,很是随意的接了过来,道:“也不是离得多远,师姐有时间了,便来桦木林中教我【搏浪十三手】吧,这套拳法繁杂的很,我一个人肯定是学不来的。”
“恩!”袁碧怜应承了下来,转而又说道:“但我恐怕不能如从前那般每rì都去桦木林了,昨rì二叔来了家信,他已是知道了我们的事,也不知道卢东杰那厮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二叔在信中的措辞很是强硬,他已派人赶来西河县了,我要做些准备,以免二叔真的误会了我们什么!”
苏默心中一恼,道:“师姐你在胡说些什么,不是已经说好了,拿我当挡箭牌,将卢东杰挡回去的吗?若是让你二叔生出了误会,不是正好吗?”
袁碧怜眼神有些躲闪,道:“这几rì我又认真想了一下,以前是我思虑得不够周全,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好好去考虑,让你去挡卢东杰,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尤其是你身上还有一件法宝。你若是没有这件法宝的话,卢东杰只会当你是跳梁小丑,不会真的与你计较,但你有了之后,你便有了与他平起平坐争锋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苏默心中怒意更甚,忍不住双手一左一右抓住袁碧怜的臂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师姐,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躲闪。若我当真只是想做一块挡箭牌的话,我会听从师姐的吩咐。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还是师姐你这样的天香国sè,我仍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的场景,我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九天仙女坠下凡尘,我是一个男人,也与所有的男人一样会爱慕美sè,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早已将师姐的音容刻在了心灵的最深处。”
苏默眼神中炽热的火焰更是灼热,继续道:“我知道自己的家世与袁家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更应该去奋发努力,这也是我今rì便来辞行的原因。是因为我感到了真正的紧迫感,不仅仅是为了什么狗屁的三月之赌,更多的却是因为你,师姐,想要配得上你,在以后的rì子里,我便需要每时每刻都拼命的去努力。”
当然,苏默有句话没有说明,那便是他如此拼命的鞭策自己,更是出自于苏博文的威胁,今rì有一个苏博文拿袁碧怜来威胁他,明rì就会有一个马博文,朱博文,种种博文,若是没有能力护住身边的人,反而还不如不找,免得害了人家。
袁碧怜只觉得脑中有无数的雷声在轰鸣,长这么多,虽然思慕她的男人也不少,但却还从没有一个人有机会向她告白过,而且苏默还说得如此的炙热与坦白,就仿佛披肝沥胆的将一颗真心裸露在了她的面前,充满了血淋淋的狂野魅力,要不是女xìng的矜持束缚着她,她差点就忍不住答应苏默了。
“你胡说些什么!”袁碧怜扭了扭肩头,从苏默的双手中挣脱了出来,语无伦次的道:“本小姐……本小姐对你的关心,只是出自于师姐弟之间的感情,你要走便快些儿走吧,我送你出去,等等,还是不要送了,免得你又胡思乱想,算了,还是叫chūn兰去送吧。”
袁碧怜蹬蹬蹬的跑去chūn兰的房间,让chūn兰起来送苏默。朝阳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出了小院,袁碧怜先是躲在闺房中远远看着,看得二人走得远了,又偷偷摸摸从闺房中出来,远远的辍在二人身后,说是不送,却又一路尾随了上来。
终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习惯了,如今虽是离得不远,但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分别,尤其是晚上不在一起了,想见个面也要特意抽时间跑到桦木林中,哪里像这几rì一般,只要一回家就能看到,心中自然还是特别不舍的。
看着前方两人有说有笑不知道是在说着些什么,袁碧怜心中忍不住有些怨怼以及嫉妒chūn兰,怨怼自然是冲着苏默去的,刚刚才深情款款的诉说着有多爱慕自己呢,转眼间便与chūn兰嘻嘻哈哈去了,还不是见chūn兰是个可人的小萝莉,哪里果然每一个好东西,哪里有半点的离愁别绪。
然而心中或许有些腹诽,袁碧怜却仍是一路尾随了下去,直到看见苏默走进自家的小院之中,方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回转身去,忍不住又想道:“早直到这恼人的家伙今rì就要走,前几天就不应该一直冷着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