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青草离离,虚夜和剑风骑行在路上,虽然没有全速前行时那么容易疲累,但是,他们都有点无奈现在的马速。
驿站出售的马匹自然不会是什么精良品种,而剑风牵走的两匹杂毛畜生显然不如表面那么健壮,换言之,他们骑着马赶路,就显得有点缓慢了。
现在正值春末夏初,天气还没燥热起来,可是进入荒芜的无人区,他们就察觉到天气有些凉了。
接连几日,二人都在赶路,直到这时,那两匹杂毛马的后劲才体现出来。虚夜不禁卖好的夸赞剑风识马的眼光独到,剑风便不再那么冷言冷语。由此可见,剑风的确是典型的外冷内热。
一路北上,空气愈加稀薄,气温越来越低,偶有风起,都是卷着沙粒的大风,刮脸得很。天边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远处的山峦大多被云雾包围着。
虚夜伸手去摸头顶飘荡的轻烟,冲沉默不语的剑风道:“剑扈从,你知道这些烟是什么吗?”
剑风一言以蔽之,“是云。”
虽然虚夜觉得他很无趣,但是他的话没有就此打住,“今天夜里,我们应该就能赶到唐古拉冰峰下的石泉镇了,我们暂且在那里休息一晚,你看如何?”
“随你,”剑风打算回一句话了事,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近人情,其实,他只是因为与香香公主惜别,有点情绪不好而已。
从香香公主出生到现在,他就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二人感情甚笃,突然要跟她分开一年,剑风心里更多是不习惯,好在虚夜本就跟香香公主格外投缘,加之他本来就对虚夜印象不错。所以,他心里的别扭在这几日的相处之中逐渐淡化,“走了这么多天,也确实该休息了。”
虚夜微微一笑,提缰一荡,马儿受激,立马踏蹄狂奔,他头也不回的挥手大喊,“剑扈从,我们就来比试一下。看谁先到镇子。谁输了,就请对方喝酒,是石泉镇最出名的青稞奶渣酒哦!”
剑风不想理他,但是片刻间就被虚夜撂了几百米,他不禁好胜心起,就纵马追了上去……
黄昏时分,风尘仆仆的二人坐在石泉镇一家小酒馆的大堂里,对桌而饮。
虚夜咂了咂嘴,腆着脸道:“剑扈从。不好意思啊,让你破费了。”
剑风冷笑不语,心里忍不住骂虚夜无耻。两匹马素质相当,体力相当。虚夜耍赖先行,不成想骑术还比他高上一筹,那么打赌的结果可想而知。
在这一方面,不得不承认虚夜是习得了炎之圣者的精髓。
号称石泉镇最好的青稞奶渣酒入口极烈。烧喉咙得很,虚夜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好,不过不妨碍酒量和酒品都是极好的他喝得欢畅。喝得高兴。
小酒馆里,不少目光正在打量他俩。
不论穿着还是口音,他们都不同于周遭的人。最主要的是,其他人要么裹了一层厚厚的毛裘,要么穿着冬装的棉袄,偏偏他们一身单衣,显得极其突兀,而且还坐在靠窗的位置。
——难道这两个年轻人不怕冷吗?
在酒馆的大多数人心中,不可遏止的浮现出这样一个问号。
他们不知道的是,剑风底蕴深厚,灵气修为不凡,他丹田内运转的气旋,便可以为他提供抵御北地寒气的能量。而虚夜不甘示弱是一回事,但他没有为此就傻乎乎的跟剑风较劲,单是此前被玄封灵印于心窝处的外丹,就可以为他吸收大量的寒气,另外,他还可以依仗“寄生”含而未发的力量,依靠附着于体表的灵觉为自己御寒。
对于周围的视线,二人安之若素,他们的酒喝得很慢,更多时候,他们是享受此地不同于南方的那股子懒散闲适。
不知何时,一个穿了一件破烂棉袄的人拢着双手,哆哆嗦嗦的站到了二人面前,他的整张脸因为蓬乱的胡须而看不真切,但是,可以看见他那个脏兮兮的鼻头一直在努力吸气。
二人侧目看向他,只见那张涎着口水的嘴巴正在往眼前凑,不禁吓了一跳。
剑风立即喝止道:“你干什么!?”
那人含混不清道:“两位小兄弟,能请我喝杯酒吗?”说着,他的喉结明显耸动了一下。
见他瘦得皮包骨头,跟竹竿儿似的,虚夜实在担心他被这北地的寒风一吹,就那么飞上天去。不过,这人的眼睛很亮,没有一丝浑浊的老态,发现了这点,虚夜对照他的面相,心中不禁一疑。
剑风二话不说,另外拿了个杯子,胡乱倒了酒,赶紧递给他,打发他喝完走人。
那人先是用力嗅了嗅酒香,才开始浅浅品酌。
见他一副陶醉慢饮的样子,虚夜的嘴角有点抽搐,心底又有点怜悯。
那人喝完酒,啧啧嘴,并没有马上离开。
虚夜朝剑风使了个眼色,剑风故作不见,调头去看窗外的茫茫枯原。虚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老人家,我再给你满上?”
“老人家?”那人听到虚夜对自己的称呼,一惊一乍似乎有些不满,但是听到虚夜后面的话,他的眼睛猛然一亮,瞬间就把杯子递了过来,依然用的是双手。
乳黄色的酒液淌下一条笔直的流线,缓缓注入杯中。
虚夜斟酒的同时,注意到他手的骨节很大,掌沿很干燥,虎口处有不少老茧,而最让人惊疑的是,他的手异常的稳,端着酒杯,竟然丝毫不抖。
那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憨憨笑道:“我是个医师,外科医师。”
虚夜这才释然,及时抬起酒盅,酒液荡漾在杯中,堪堪盈满杯口。
这一次,老头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洒下一滴。喝完酒后,虚夜又为他斟满,他又喝,接连喝了九杯,他那模糊不清的脸庞才浮现出一抹红晕。他很满意的把杯子放回炕上的矮几,笑眯眯的打躬道:“小兄弟,谢谢你了,上天会保佑你的。”
“再见。”虚夜没有挽留的意思。
老头儿舒服的打了个嗝,又拢起袖子,冒着寒风出了酒馆的门。不多时,他的身影就湮没在漫天风沙之中。
虚夜仿佛又看见他的身子在哆嗦了。
……
……
二楼的一个包房里,先前出现在驿站的其中一拨人围着圆桌,把头凑到在了一块,但是,他们并没有低语交谈,而是谨小慎微的打着手势沟通。
那个带头的比划了几下,其余人等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喊上两个手下,匆匆下了楼,打马朝北而去。
虚夜刚刚从窗外收回目光,就看见他们的身影,不禁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这三个人,好像在驿站里出现过。”剑风手执酒杯,细长的眸子中神光闪烁不定。
虚夜若无其事道:“哦,是吗?喝酒,我们继续喝。”竟是神经质的要跟剑风碰杯。
剑风见他如此做作,知道他已经有所察觉,便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杯,却感觉到虚夜趁机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往下一带,随即凝神一瞅,只见虚夜用酒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楼上,还有五个,不过,好像少了两个。”
虚夜大咧咧的把手收回,顺势揩干桌上的酒渍。
对于虚夜的观察入微,剑风很吃惊,他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虚夜,压低声音道:“你确定?”
虚夜明白剑风眼神的含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反而道:“你对付得了吗?”
剑风不屑道:“一些喽啰而已。”
虚夜不再多话,又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很显然,两人完全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可是,他们两个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剑风出自名门,之前几乎未履红尘,江湖中的风波诡谲他根本一无所知,他的自身实力的确过人,但是力量不代表一切。而虚夜虽然懂的不少,但是玄灵大陆不同于他前世的地球,这里的江湖,可不是一个只用眼力和经验就能玩转的地方,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场面可不在少数。
夜幕降临后,二人没有再去过问酒馆里剩下的五个人,牵着马找了个干净的住处,就此休息。
第二天清晨,近在眼前的冰峰尚在沉睡,他们已经在天色擦亮的时刻准时起床,洗漱整装完毕,他们就骑马出去了。来到唐古拉脚下,见到坡势太陡,他们不得不下马步行。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唐古拉地区一年只有两个季节,那就是雨季和雪季。雨季是昼晴夜雨,大致在每年的六月至九月间,几乎天天如此;雪季兴于其他月份,雾霾漫天、冰雪纷飞便是雪季的基本特征。
直至到了冰雪堆积的起始点,虚夜和剑风才算真正见识到了这里所谓雪季的景象。
出门时明明天色已经大亮,可是一到这里,虽未见到传闻中的夏日飘雪,但是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视野里竟是一片雾蒙蒙的灰暗景象,若不是到处都冻得结结实实,冰棱可以反射些微光芒,他们根本看不见三丈开外的事物。饶是如此,他们要在此时登山,这样的环境无疑是最大的障碍。
可是,他们两个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停留下来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把那两匹显得不太安分的杂毛良马撂下,看着它们渐行渐远,这才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