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寺,这座位于琉璃绿洲上的宏伟古刹,由祖师道明创建于大盟历元年,地处佛域南疆万顷荒漠之中,在加入四域会盟时率先宣布恪守永久中立原则,素来偏安一隅,从不参与各派纷争,以和平光正的形象广受赞誉,是四千余年来唯一获得“灵界净土”称号的门派。
而现在,这片“唯一的净土”正遭受战火的无情摧残,曾经生机勃勃如梦如幻的琉璃绿洲,如今已经满布疮痍,化为焦土。
轰鸣不绝灵光四shè的战场之外,一艘庞大如巨峰的母舰悬停于空中,其上不断有战舰来往穿梭,交替不竭的对道明寺进行全覆式攻击。
瞭望台前,身姿笔挺的青年男子抱臂遥望着战场,中指上呈太极图案的黑白鱼纹戒指shè出一片立体光幕,光幕中显现的正是道明寺各处遭遇攻击的影像。
道明寺的护寺大阵,从最初笼罩整片绿洲的巨钟,到这时已经变成了仅覆盖中心区域的钵形光罩,但那看似美丽而脆弱的琉璃彩芒,却一直顽强地支撑着,任由cháo水般的攻势冲击也毫无破碎的迹象。
“金钟、银灯、琉璃钵,仅仅前三重防御就已经如此难缠,不愧是道明寺最负盛名的摩柯七宝圆满阵,”男子淡淡感慨着,清癯俊逸的脸上扬起了奇异的笑容,“果然,在真正的战争中,再万全的准备都远远不够!”
戒指的影像中,突然闪现出一个苍老而威严的面孔,浓黑的一字眉皱成波浪般的形状,语带怒气地斥问道:“白炽将军,为什么在尚未完成合围前仓促下令攻击,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攻破道明寺的大门,为什么迟迟没有上报战情?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犯下如此多低劣的错误!”
白炽恭敬行礼,平静应道:“报告费武长老,由于我军的隐蔽包围行动被道明寺一个执事发现,为了避免任务失败,属下必须立刻将他抹杀并开始全面攻击,所以无暇向您作出报告,只是道明寺的防御体系远比我们预料的强大,以现在的情势,攻陷道明寺恐怕需要一天以上的时间。”
“混账!”
费武勃然变sè,面孔迅速变得扭曲起来,“你应该知道,这次作战如果不能在六小时内完成,我们的一切部署都可能失效,到时势必会遭致四域所有门派的联名问责,亏我力排众议让你全权指挥,给了你资源配给的一切zì yóu,你却这样糟蹋我的心血,你是想害死我吗?”
白炽依然保持着平静淡漠的神态,微笑回道:“作战仅过去三个小时,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如果长老肯为属下签署一份授权使用神威战斗系统的文件,属下可以保证取得胜利。”
费武的怒容立刻变成惊异,“开什么玩笑,神威是我派最高机密,别说我很难获得权限,就算可以做到,也来不及投入战场……”
“不,”白炽突然打断了费武,指着脚下说道,“神威,就在这艘天枢母舰上!”
“你,你竟然偷走了神威?一旦被发现,可是窃取宗门机密的重罪!”费武惊骇得整条眉毛都颤抖起来,恰似一条遭遇了天敌的毛虫。
白炽谦卑地低下头,脸上再次露出那奇异的笑容,“请原谅属下的擅自做主,但由于计划的疏漏,如果不出动神威,这次的行动必会以失败告终,只要长老同意授权,不但属下的罪行可以化为乌有,长老也将因为这个英明神武的决断而获得最大的战功,这是属下能想到的唯一且最佳的策略,时间无多,还请长老尽快定夺。”
费武的眉头微微扬起,眼中突然闪过灼亮的紫光,“好一个先斩后奏,你是想逼我就范吗?”
“属下不敢。”白炽敛起笑容,头压得更低了。
“据我所知,神威的作战测试一直没有完成,因为至今都无人能胜任其繁杂jīng密的cāo作要求,你又凭什么保证成功?”费武恢复了威严的姿态,咄咄叱问起来。
早有准备的白炽立刻上传了一段资料,根据资料中的内容,白炽早在一个月前就偷取了神威,并秘密组建团队进行了实战测试,至于其中提及的jīng妙绝伦的cāo控方案,更不知已经密谋筹划了多长时间,由此可见白炽对于神威的狂热。
“这是属下拟定的详细方案和初次演练的成果,虽然我们仅能发挥神威六成左右的xìng能,但以目前的战力,即使是保守估计,也足以在一小时内彻底破除摩柯七宝圆满阵。”
费武沉默片刻,竟慢慢鼓起掌来,“炽将军不愧是炽将军,如此至关重要的作战,反而被你装点成了尽展实力的专属舞台,想必从今天起,你的名号将成为宗门长老团最响亮的呼声!”
“长老谬赞了,白炽的所有殊荣,无不来自长老的隆恩厚爱。”白炽恭敬回答,神态依然谦卑合宜。
“知道就好,别忘了你妹妹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儿媳,开始表演吧,我等着你凯旋的佳音。”费武淡淡一笑,结束了会话。
白炽神sè一冷,眼中迅速燃起愤怒的火焰,低低自语道:“洁儿,放心吧,我可不会将你交给这种蠢货。”
庞大的舱门缓缓开启,白炽骤然回身,双眼变得灼亮无比,“我的愿望,只有神威能够实现!”
“叮!”
清脆悠扬又震天动地的鸣音,仿佛一声直击心灵的棒喝,将壹零从禅定中唤醒。
睁开眼的刹那,窗外的琉璃光罩正片片破碎,化作亿万道迅速消散的细碎彩虹,紧接着无数骇人的光弹像掠食的蜂群般漫天shè来。
壹零吓得几乎忍不住闭上眼睛,只见又一层水晶光罩瞬间成型,塔状的透明光芒极速旋转,将所有光弹尽数卸向一旁,爆起冲天烟尘。
“拾儿,不必多虑,速到方丈室来。”壹零甚至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脑中便响起师父的声音,清晰得如同耳语。
“我们遭遇了战争!”
如果是从前,一定会吓得不知所措的壹零,这时瞬间明悉了目前的处境,毫不犹豫地朝山顶跑去。
沿途所见,除了天空一**光弹的密集轰炸,就是山脚一群群伤员的担运救治,头脑一片清明的壹零,深知现在已经到了全寺危急存亡之时,加速直奔方丈室。
方丈室也是一个小屋,甚至比不上觉晓的房子,壹零踏进敞开的大门,向闭目趺坐的安详老人施礼问道:“师父,找弟子来有什么事?”
觉午抬起眼帘,清澈如婴儿的双眼直视壹零,“从觉晓的开示中,你悟出了什么?”
壹零与觉午含笑对视,不紧不慢地答道:“弟子只悟出了八个字——是非由它,善恶随心。”
“是非由它,善恶随心……”觉午的脸上闪过一抹异sè,露出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由见思惑得声闻缘觉,初证无碍慧佛,你在一夜之间达到了为师三年清修的成果,这个成绩可还满意?”
壹零苦笑着叹了口气,“大祸临头,这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又有什么用,师父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这个吧?”
觉午微笑着示意壹零坐下,“不,为师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我的身世?”
壹零刚坐下就呆住了,惊奇问道:“难道我真是师父的私生子?”
壹零一直对自己的身世充满好奇,但每每询问觉午都得不到回应,联想到觉午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壹零于是自作聪明地断定自己就是觉午的私生子,即使觉午否认也不肯放弃。
“咳咳……”觉午顿时一副呛到了的模样,瞪着壹零斥道:“少啰嗦,给我安静听着。”
“原来真的不是,那你说吧。”壹零大感失望。
觉午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一抹腕间念珠,一尊拳头大小的金佛凭空出现,整个方丈室瞬间变得金碧辉煌。
“这是?”壹零惊奇看着这栩栩如生的佛祖涅槃像,不明白觉午有什么用意。
“这尊佛像和师父身上的灵宝袈裟,本来是属于你的,甚至为师的xìng命,也是你救的……”
随着一句句爆炸xìng的真相从觉午口中道出,壹零终于知晓了自己的离奇身世:
十符,迅速形成繁复jīng妙的纹络,一道光门凭空打开,延伸出一条耀眼的金光大道,看得壹零目瞪口呆。
“这是枢密室的入口,另一端通往绿洲外,幸好没有处于攻击范围中,只要避开敌人的侦察就有机会逃脱。”
“真的?”壹零先是一喜,接着皱起了眉头,“可是要在茫茫荒漠上避开铺天盖地的敌人,这希望也太渺茫了吧!”
觉午没有理会壹零的抱怨,郑重地将念珠和佛像一并交给了壹零,“这颗母珠中藏纳了为师云游时积攒的一些物品及本寺修行法门,你要善加使用。”
“师父这样坚决让我逃走,难道其中有什么深意?”
壹零终于体察到觉午的异常,默默收下念珠和佛像,恭敬问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觉午深深注视着壹零纯净灵动的双眼,“拾儿,你是有大机缘的人,这小小的道明寺困不住你,整个灵界也困不住你,去吧,去吧,缘起缘灭,因果轮回,诸业无量,自在菩提。”
壹零久久瞑目默然,终于合掌拜倒,“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走到门口,壹零又转身笑道:“方丈,既然那袈裟也是我的,为什么不还我?”
觉午也笑答道:“施主有礼了,老衲还须用这袈裟造些业障。”
“方丈就是方丈,化缘的本事也这么厉害!”壹零故作无奈的一笑,再忍不住心中悲痛,转身飞奔。
嘴角挂着刺眼血迹的觉晓从门外出现,看着壹零一闪而没的背影,语气沉重地说道:“就这样将一切都交给那孩子,真的有可能吗?”
“就算是我最后的执迷吧,眼看道明寺数千年基业毁于我手,而让敌人夺得全部利益,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啊!”
待墙壁恢复原状,觉午一边整理着袈裟一边笑道:“况且壹零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个劫数,既是由他而起,也该由他而终。”
“不错,我们的拾儿终于长大了。”觉晓全然不顾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开怀大笑起来。
“嗡!”砗磲螺在最后的悲鸣中消散,转眼间大片山峰剧震碎裂,红光灼灼有如实质的玛瑙坛及时显形镇守山腰,才勉强保住了已经摇摇yù坠的主峰。
“时间无多,我也该现身了,就让我们一起会会神霄宗的大怪物吧!”
随着觉午周身金光渐起,身下看似寻常的陈旧蒲团竟也绽放出不逊于灵宝袈裟的烈烈光华,载着觉午飞出方丈室,与觉晓联袂shè向那庞大得仿佛顶天立地的恐怖yīn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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