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壹零因为不愿在觉午面前显出悲伤懦弱的模样,忍泪冲进金光大道的时候,如果知道自己不过是被无比敬爱的师父耍了一把,肯定会将感动的热泪变成激愤的口水,不怒喷老和尚一脸绝不罢休。
踏入门内,满眼的金sè立刻消失,只见一条陡立的石阶直通幽深的下方,不知尽头何处,石阶两旁密集地凿建了不下百间丈室。
“原来整个山腹都被挖空了,也不知道建这么多密室有什么用,道明寺最繁盛的时候,也凑不齐那么多要闭关的和尚吧?”
壹零一边暗感奇怪一边大步下行,走了没几步,突然“嗡”的一声脚下剧烈震动起来,猝不及防的壹零感觉自己就像踏进了猛力摇晃的箱子里,惊叫着一头栽倒在地,加速滚了下去。
“啊啊啊……”
这一跤也不知道翻了多少跟头,直到斜撞在一堵墙上才停下,摔了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壹零,吓得又叫了好一会儿。
意识到自己没死后,壹零还没来得及感到庆幸,无所不在的剧痛又如cháo水般涌遍全身,“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好不容易疼痛稍有缓解,壹零哼哼唧唧站起身,发现自己停在一处岔道口,左右各有一扇虚掩的木门,门上都刻着“禁入”两个大字。
“如果刚才再偏一点,那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以现在这种糟糕的状况,根本没法再走这条路了。”这时刚有所停息的震动又有加剧的迹象,壹零吓得立即靠墙坐倒。
剧烈的震动说明山体遭遇了直接的攻击,也就意味着道明寺很快会被彻底攻陷,这里虽然隐蔽,但即便能在猛烈轰炸中幸免,想必也逃不过后续的搜索,壹零根本没有停留的时间,只有尽快逃得越远越好。
“吱呀。”
木门应手而开,展现在壹零眼前的是一条盘曲的石板路,比zhōng yāng的石径平缓且宽阔得多,两者的差距,就好比平民与贵族间的阶级鸿沟。
“这难道是只为某些特权人物开放的通道?道明寺什么时候这么特殊化了!”
只能想到这个解释的壹零,对于“勿入”的jǐng告自然是视而不见,毫不犹豫地大步前行。
尽管地震不断,一路扶着墙的壹零依然可以健步如飞,不但安全无忧,速度比起走石径反而更快。
然而,走到中途时,一堵宽广的墙壁挡住了去路,看着石门上深刻的“禁地”二字,壹零大感郁闷,“不是吧,到了这里才告诉我此路不通?”
来到门前,壹零立刻发现了位于正中的旋钮,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动起来,随着一阵“嗡嗡”声响,厚重的石门缓缓上升,从缝隙中漏出淡淡的金光。
“这里,不会是藏宝库吧?”
在兴奋和期待中等待了几秒后,石门完全升起,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个空空荡荡的殿堂,除了泛着金光的四壁佛像及地上“佛”字,只在另一端有着同样的石门。
“嘭!”
突然出现的巨响,震得壹零顿时头皮一麻双耳发蒙,刹那间远比之前强烈的动荡,令壹零即使紧贴着墙也难以站稳。
“防御阵恐怕已经被完全攻破了,现在可不是磨蹭的时候!”察觉到这里随时可能塌陷的壹零,再无心思索这个殿堂禁地的用意,等震动稍缓,立刻冲向另一扇门。
而当壹零到达殿堂zhōng yāng时,脚下巨大的“佛”字突然闪亮,紧接着四壁佛像逐一shè出金光虚影,立时形成四具宛如实质的佛身,朝着壹零念诵起奇异的佛号。
“宝火佛?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认出佛像名号的壹零,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充斥整个殿堂的无尽光焰已经凭空出现,将壹零彻底淹没。
壹零不知道的是,这个枢密室由祖师道明下令修建,由于密道直通佛寺内外,为了防止被外敌所乘,遂另造两条通道作为陷阱,并在标为禁地的殿堂中布下宝火净光阵,这样做的高明之处在于既能避免弟子发生意外,也能使来犯的贼人更容易自投罗网。
觉午之所以有此疏忽,是因为按常理壹零只会选择最短的石径离开,谁料畏死怕疼的壹零由于跌伤及不明真相而走上了这条绝路。
四千多年来,凡进入枢密室的弟子都会被告诫这一点,而且从没有外人进入过枢密室,这条陷阱通道自建成以来第一次发挥的作用,却是烧死最后逃生的弟子,这种种因果报应,世间谁人能料?
尽管光焰一现即逝,壹零的身体也随之消失,只剩下原本藏在壹零怀里的金佛和念珠。
当念珠开始坠落时,金佛却诡异地向上升起并迅速分解为尘沙般的微粒,扩大到常人大小后再次凝聚成型,随着金光渐渐消散,一个完好无损的“壹零”出现了。
“叮!”
念珠落地,响起如珠落玉盘的动人妙音,唤醒了重生的壹零。
还没来得及睁眼,壹零首先“看到了”浑然透明的自己,每一处的血肉筋骨和脏腑经络,都仿佛充满了纯净的金辉,再不是污秽的凡躯。
而当壹零的意识投向心脏部位时,那里只有一个身形五官与自身殊无二致的金佛,同时一句句蕴含无穷奥妙的经文在脑海中浮现,汇成一篇《如来佛经》。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思虑无碍的壹零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尊神秘金佛让自己涅槃重生了!
从重生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身体隐泛金光的模样,壹零立即哭笑不得地捡起念珠,可惜母珠里尽是书籍丹药等杂物。
“竟然一件衣服都没有,难道我只能一路裸奔逃出荒漠?要是被人发现,不用动手我都要羞死了!”
自嘲归自嘲,虽然万分无奈,壹零也只好即刻出发。
由于重生后体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远超以往的速度和反应令壹零很快忘记了裸奔的尴尬,尽情享受着飞一般的淋漓酣畅。
短短半刻时间,出口到了眼前。
这是一片毫不起眼的沙丘,虽然距离已是一片焦土的琉璃绿洲只有几里之遥,但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余波的摧残。
一颗圆润的光头从沙丘下慢慢浮出,谨慎地环视着周围,确定附近无人后,钻出沙丘小心翼翼地遥望了一眼丘明山,敌人的攻击已经停息,虚悬峰顶的琥珀如意渐渐黯淡消失,一阵轻风拂过,带来了几声似有若无的哭吼。
壹零不忍再看,默默擦干泪痕,转身飞奔。
千米之外,两条剑形冲锋舟巡逻到了附近,驾舟的两人正热烈谈论着神威的强大,一人突然感觉点点金光晃过眼前,下意识扭头看去,一个迅速移动的人影立刻出现在了视线中,而在朗朗晴光下闪耀着金sè光泽的,是其光溜溜的屁股。
“贾斯丁,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在裸奔?”这人连忙不敢置信地问起了同伴。
正聊得起劲的贾斯丁毫不在意地向远处瞟了一眼,立刻摆出严肃的表情,“毕伯,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别人裸不裸奔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专心做好巡逻任务,只要咱们能抓到一个逃跑的秃驴,就是立了一件大功。”
“对对,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咱们绝不能稍有疏忽!”
毕伯连连点头赔笑,一副受教了的模样,贾斯丁大感受用,洋洋笑着准备转向。
下一刻,两人同时察觉似乎有什么事不太对劲,对视一眼后,再次将目光转向那即将脱离视线的人影。
“那家伙,好像就是个秃驴?”
“废话,还不快追!”
由于冲锋舟飞行迅疾而悄无声息,壹零即便拥有超常的感官,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时,两艘飞舟的距离已经在千米之内,吓得再顾不上裸奔的尴尬,拼了命的加快速度。
“原来是个毛都没长出来的小子,我看这小秃驴一定是在身上抹了油假装老鼠,才能幸运地跑出来吧!”看清壹零的模样后,贾斯丁乐得大笑不绝。
“对对,咱们的光明前程,可就全靠这只小老鼠了!”毕伯也欢喜连连地附和道,和贾斯丁一左一右朝壹零包抄而去。
两舟突然呼啸着擦身而过,壹零顿时惊叫扑倒,想到自己反正也逃不过这两人的追捕,便丧失了逃跑的勇气,“算了吧,反正都死定了!”
两人悬停在壹零身旁,见壹零始终闭着眼动也不动,毕伯嗤笑道:“这小子难道真是属老鼠的,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吓死了!”
贾斯丁一把抄起壹零,突然“咦”了一声,惊呼道:“这秃驴怎么没了心跳?”
本来打算闭眼等死的壹零,立刻心中暗动:“对呀,我的心脏都变成佛像了,当然不会跳,既然这样,就装死装到底吧!”
“糟糕,一个死秃驴只能换来一点赏金,这下咱们升职无望了!”毕伯也确认壹零没有心跳后,急得跳脚,“难道是我们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他,把他给……”
同样气恼已极的贾斯丁,突然揪起了毕伯的衣领,“没错,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把他撞死了!”
“不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撞死他,我宁可撞死亲娘也不会……”
“滚开,这次的赏金,没你的份了!”贾斯丁完全不想听毕伯的辩解,气冲冲提着壹零上了冲锋舟,准备独自回营领赏。
一向对贾斯丁唯唯诺诺的毕伯终于发了火,猛地将贾斯丁拽下了舟,“就算人是我弄死的,一开始也是我发现的,凭什么赏金没我的份?”
“敢对我动手,反了你了!”
“你敢打我?我爹都不敢打我!”
壹零小心翼翼地从冲锋舟上探出头,见两人扭打得不可开交,心中大乐,“亏我还想着等他们回程的时候找机会开溜,结果直接变成窝里斗了。”
对于飞行法器,壹零虽然此前从没有见过,至少也有所耳闻,仔细观察了一番冲锋舟的结构后,对于驾驶方式已经猜出了大概,当即坐上驾驶台,左手cāo杆右手按钮,稍一摆弄便启动了冲锋舟。
“砰!”
仍然抱在一起的贾斯丁和毕伯,突然见那冲锋舟撞开另一舟后,以蛇行般的姿势迅速飞走,双双愣了片刻,才醒悟到自己上了当,一边互相斥责一边挤上冲锋舟,又争抢了好一会儿驾驶权,才朝壹零追去。
同样是全速飞行,始终无法稳定方向的壹零,只能无奈地看着两人一点点赶上,终于被后舟一个巧妙的侧倾撞得摔出驾驶台,在粗粝的沙地上翻滚了好几十米才停下。
“你是白痴啊!要是那小子摔死了怎么办?”
“你才是白痴,不这样怎么截住他?你行你来啊!”
毕伯的举动又遭到了贾斯丁的怒骂,两人再次大吵起来。
“不就是抓个人嘛,你们两个白痴都别吵了!”自知在劫难逃的壹零,再无法忍受这两人的聒噪,也爬起身大骂道。
见壹零不但没死,而且身上连半点伤势也没有,贾斯丁和毕伯都惊讶得住了嘴。
“那么狠的摔法,这么硬的沙地,这小子怎么会连皮都没破?”贾斯丁一脸的不敢置信。
壹零再次心中暗动,“对啊,既然我的身体变得这么厉害,有没有可能打赢他们?”
“管它呢,只要把他交给上级,至少也能升为中士!”一心晋级的毕伯大步上前准备抓人。
等毕伯双手抓来时,壹零突然前冲,用尽全力一拳捣向毕伯心窝,感觉到身上骤然迸发的强大劲力,壹零满怀自信地觉得这一拳足以打死一头公牛。
“看招!”
“哎哟……”
可惜这虎虎生风的拳头还没碰上对方,就被轻易地一缠一扭给擒住,壹零只觉一股气流从手臂钻入体内,顿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一点修为都没有还敢反击,没见过这么蠢的!”毕伯得意地抱起壹零走向冲锋舟。
这出乎意料的顺利令贾斯丁更感惊愕,立即上前笑道:“没错,很快咱们就是中士了,你看好这小子,我来驾舟!”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啊。”壹零心下暗叹,这回彻底没救了。
“噗”地一声,不远处突然溅起冲天尘沙,一柄黑sè重剑快逾闪电地shè来,瞬即凝定在三人头顶。
贾斯丁和毕伯都被这诡异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只见那悬在半空的重剑黑光一闪,现出了一个盛装少女的身影,娇小的身躯包裹在华丽的黑裙中,不但丝毫没有怪异之象,反而尽显尊贵气质。
少女打量着壹零,浓黑如墨的双眼中露出既惊奇又愤怒的神sè,“凡人,你身上为何有肉头如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