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不可置信地跑到九娘身边,看看姜女又看看九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现在的情势已经明朗了,九娘醒了,到底是谁进去的酒窖也就不用他们这一群人猜来猜去的了。只是九娘这一开口就提到了玉娇娘,莫说是扶桑了,就连顾桦承的脸上都有些异样的表情。
而姜女,始终沉默。
“小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啊,只要你说出来,师兄定然是会为你做主的啊。”扶桑在一旁有些着急。
姜女抬头瞥了扶桑一眼,又快速将头低了下去。
先前,扶桑能够为了自己跪在顾桦承面前求情,大概还是因为自己在扶桑心里有一定的分量吧。只是心里的话,真的能够说出来吗?扶桑会相信自己吗?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姜女想着又忍不住抬头看了胡蝶一眼,那个女人身上也有着一股子掩盖不下去的脂粉味,偏生的九娘就是一副一点也闻不出来的模样。分明从前,玉娇娘一靠近了九娘,九娘就会忍不住地皱着眉头翻着白眼的。怎么如今换了个人,九娘倒好像失去了嗅觉似的。果真是像苏荷说的那样,九娘这样的矫情也不过是分人罢了。
这么一想,姜女忍不住又多看了胡蝶几眼,先前胡蝶和九娘形状亲密,也没见到九娘一脸嫌弃的模样。可是自己不过是喜欢挽着九娘的胳膊罢了,却时常被九娘皱着眉头教训一顿,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喜欢和人亲近。
只怕,九娘只是不喜欢和姜女亲近吧。
想到这儿,姜女忍不住有些怨愤地瞪了九娘一眼。
“啧。”一直注意着姜女的胡蝶忍不住撇了撇嘴,“你瞪什么瞪?”
“胡蝶?”九娘看了胡蝶一眼,有些疑惑。
“我说花儿你真的傻啊,她瞪你呢。”胡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九娘默了默。冲着姜女皱了一下眉,走到她的身边。叹了口气,九娘转身看了顾桦承一眼。顾桦承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转身到一旁坐了下来。
“师妹,起来吧。”九娘伸出手去,洁白的纱布上渗出了点点血迹。
胡蝶忍不住皱了下眉,看着九娘依旧含笑的面容,握紧了袖中双手。直到此时,她才仿若突然惊醒。她和九娘,终究不是当年的胡蝶和孟夏花了。她觉得她好像并不认识九娘了似的。从前的孟夏花,也会脸上带笑的捉弄着孟春桃,却不是现在这样,眼里都是笑,让人猜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姜女更是不解,看着九娘伸出来的手,动了动嘴唇:“师姐……”
“师姐不怪你,是师姐和师兄不曾考虑过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既然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还跪在那儿,起来吧。”九娘依旧伸着手,等着姜女将手递了过来。
“师姐。我不是故意的。”姜女猛地哭了出来。
九娘点头,半蹲在姜女面前,抬手为姜女擦了擦眼泪,笑了一下。才说:“姜女,你没错,错的是我。”
“师姐?”
“是我不该吼你。让你伤了心,可是姜女,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有不可碰触的逆鳞,我以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会那么冲动的。是我忘了,你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我……”
“师姐的逆鳞就是这个妓子?”姜女瞪了胡蝶一眼。
“……”九娘一顿,抬手就要往姜女脸上招呼过去。
胡蝶却一下子拦住了九娘,看了姜女一眼,轻叹:“花儿,手上还有伤呢。你若是要打她,难免再将她打跑了。”
九娘皱眉:“可是我不想……”
“我知道。”胡蝶笑了一笑,转头又看了姜女一眼,“似乎还是应该先说说到底为什么又牵扯上了玉娇娘了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姜女没好气地瞪了胡蝶一眼,转眼看到顾桦承阴沉的脸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看了扶桑一眼:“师兄……”
“你还是先说明白吧。”扶桑有些不忍地转过脸去,没有做声。
姜女顿了一下,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我……那一日碰上了苏荷师姐……”
碰上了苏荷的姜女轻而易举的背苏荷诳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里,苏荷说姜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静的在楼上看着,便能知晓自己在酒香的这些人心里究竟有多少重量。
第一日,姜女看到扶桑急匆匆地出门,她不知道扶桑出门寻得正是自己,只是傍晚时分,听到酒不醉人人自醉里有人在说九娘在风花楼外候了整整一日。姜女在联想到之前扶桑行色匆匆的模样,自然便以为扶桑是去寻九娘了。
第二日,非但是扶桑出了门,就连顾桦承都也急匆匆的出去,紧接着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一些穿着官服的人。苏荷说,那是辰王府的侍卫,大约是顾桦承借来将九娘带回去的吧。听说那一日整个烟花巷都像是要被迫歇业的似的,可九娘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第三天,九娘脸色酡红,回到酒香,扶桑阴沉着脸等着她……
从始至终,邺城都在传着酒香的九娘如何如何,扶桑他们对九娘如何如何,而她姜女的名字,一次也不曾被人提起过。
嫉妒,心酸,如蔓延之火如火如荼的在姜女心中疯长。
当玉娇娘提出能够让九娘再也不能成为她的对手之时,姜女就像是被巫女蛊惑的人偶一般,点了头。
玉娇娘知道不管到了哪儿,顾桦承的习惯只怕不会变。未时顾桦承都要出门去溜达一圈的,而扶桑多半也会跟着。两个人便在这个时段溜了进来,因为九娘对于气味算得上敏感,所以玉娇娘一靠近酒窖,便同姜女捂住口鼻,吹了**香进去。
之后的事儿,对于姜女来说,也算得上是噩梦了。
玉娇娘原本是想用匕首隔断九娘双手上的筋脉,却不曾想进了酒窖才发觉身上的匕首已经被姜女取了去。虽然姜女嫉妒九娘,可是若是要让姜女看着自己的师姐如此受苦,姜女心里也是不愿的。玉娇娘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非要让九娘见一番血才能甘心。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料到,顾桦承其实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在外面游荡,而是提早回来等着胡蝶了。
姜女担心被顾桦承责备,好说歹说地将玉娇娘劝了出来,却没留意玉娇娘又回头将一坛酒摔破就着碎瓷片划上了九娘的手腕。
九娘受痛,闷哼出声,姜女在九娘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仓皇而去,之后的事情也不过是听说。
听说九娘醒来失手打翻了酒罐,才引得顾桦承扶桑他们过去,才被从酒窖中放了出来。而姜女,则是越想越害怕,这才回来请罪。
听了姜女额这一番解释,胡蝶皱眉,冷哼:“玉娇娘怎么会进去酒窖的?编瞎话都不会编吗?”
“是我的错。”一直没说话的顾桦承却开了口,“酒窖上的锁,我用的是当年师父传下来的。玉娇娘……或许是能打开的。”
胡蝶愣了一下,又有些不相信似的:“就算是玉娇娘开的锁,可是玉娇娘何必这么对花儿,又不是抢了她的男人!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这不是简直逼着花儿去死吗?”
“胡蝶……”九娘笑着摇了摇头,晃了晃胡蝶的胳膊,“别乱说话。”
胡蝶似笑非笑地瞥了顾桦承一眼,道:“我随口一说的,顾先生不会介意的吧?”
“……”顾桦承没有出声,只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胡蝶抬起帕子,掩住嘴角,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
“姜女,你可知道,若是你师姐的手腕保不住了,你的后果是什么?”顾桦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头看着姜女。
姜女猛地磕了一个头:“姜女纵死亦不能偿还师姐的苦痛。”
“既然如此,你还敢回来?”
“错了便是错了,姜女心甘情愿回来接受惩罚。从前,姜女只觉得师父师兄待师姐极好,却看不到师父师兄对姜女的好。初到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时候,看着玉娇娘和苏荷之间的举动,我甚至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情谊,那样才是我所求的生活。可是……可是我没想到玉娇娘其实只是在做给我看。好几个晚上……我都听到她大声责骂苏荷的动静……师父虽然不像是玉娇娘一样时常和苏荷玩闹,可是师父心情好与不好,待我们都是一样的。从来不会打骂我们来让自己舒服一些。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
“师父,我的手哪里就保不住了?”九娘瞥了顾桦承一眼,旋即将姜女拉了起来,“你说的话,我不全信,却也不是一点也不信的。我是看到了玉娇娘,可是我没有看到你。我手上的伤口的确是被酒罐划破的,但是……照你说的,玉娇娘若是真的那么讨厌我,怎么不直接弄死我呢?”
看着九娘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扶桑抽了抽嘴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扶桑一把拉起九娘的手,离开了院子。
九娘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扶桑:“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