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只是红着脸一声不吭,一直到了酒窖门口,扶桑才停了下来,慢慢地松开了九娘的手。
转过身来和九娘面对面的看着,扶桑叹了口气,问道:“九娘,你真的看到玉娇娘了?”
“师兄什么意思?”九娘挑眉。“难道师兄以为我是故意给姜女下套子?她也是我的师妹,我还没有心思多的那种程度。”
扶桑看着莫名其妙动了怒的九娘微微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师妹,你应当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九娘皱眉,蓦地想起了当初离开邺城的理由。
玉娇娘和顾桦承之间的约定,或者说,是他们师门之间的决斗。
这个时候,玉娇娘出现在这儿,似乎真的说不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九娘突然想起了胡蝶的那一句玩笑。是啊,她九娘和玉娇娘之间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玉娇娘如此算计。
难不成,还真的是为了顾桦承?
可姜女也是顾桦承的徒弟啊,为什么玉娇娘单单就看自己不顺眼呢?
九娘皱眉,觉得脑子里就好像是多出一个小人似的拿着小锤子在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似的。这几日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多了,让九娘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胡蝶,姜女,玉娇娘,还有师父师兄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一切的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九娘越想便越觉得头疼。
扶桑看着九娘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泄气似的:“师妹,算了,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回去歇着吧。”
说着,扶桑又低头看了九娘的手腕一眼,有些恨恨地抬起手来。装模作样地按了上去。手指碰到九娘腕间的纱布时却又变得十分的轻柔:“九娘,好好的。”
看着扶桑的背影,九娘还有些发蒙。怎么先前还是一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儿,要受巨大的惩罚似的模样,接着就被如此的原谅了呢?九娘抬起手腕来仔细地看着,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回到了房间里。
很多事情,不是你说或者你做,就能够解决得了的。也不是去想,就能想的明白的。
九娘明白。所以如今她心里想的也不过就是吃好睡好喝好罢了。
刚躺到床上,九娘又猛地坐了起来。
那个玉瓶子似乎还是没能来得及同胡蝶说呢,翻身下床,九娘有些吃力地在箱子里翻腾了一遍。
许是自己的手有些不利索,第一遍翻腾的时候,九娘并没能一眼看到那个玉瓶子,心里头也没有太多的疑惑,不过就是在更加仔细的找一遍罢了。
可是,依旧没有……
九娘似乎已经忘记了先前自己抱着玉瓶子在风花楼下面等着的时候了。那时候她捧了瓶子满心欢喜的希望能够为姜女赎身,便是不够,也能在填补一些的。而后,自己被胡蝶灌醉。在之后便回到酒香被关到了小黑屋里。
猛地一下子,九娘又冲了出去。
院子里好不容易等着姜女开了口的几个人看着九娘怒气冲冲冲过来的模样便都将目光落到了扶桑身上。
扶桑撇嘴:“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啊?先前也不是我不让师妹回去的啊。诶师妹你是来做什么的啊?”
扶桑这话说完,顾桦承也忍不住皱眉看了九娘一眼:“不好好的在你屋子里养着,你这是出来做什么?”
“我的玉瓶子不见了。”九娘有些别扭地瞪了姜女一眼。
“什么瓶子?”姜女看着九娘将事儿坑在自己头上。登时也有些不高兴起来,“师姐,天地良心。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害你手上是我的不是,可是不见得你丢了什么东西也都得赖我吧!”
“我也没说赖你啊,干嘛那么着急。”九娘撇了撇嘴,被顾桦承瞪了一眼之后,咬了咬唇,抄着手站在一旁不做声了。
姜女低头,死死地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冲着九娘有些凄然的笑了笑:“师姐,是不是你觉得我就是这么的坏?你是不是一直介意,我曾经做的那些事儿?”
九娘猛地记起了当初在墨城,姜女最拿手的一件事儿就是探囊取物。在下河村的时候姜女还将孟壮得到那一个金裸子给偷了回来。如今被姜女这么一说,九娘到时真的有些不确定了。原本九娘只是以为自己在被关在酒窖里的时候,是不是被玉娇娘看到了所以才会拿走。却并没有怀疑过姜女,而今……
“花儿。”一直冷眼看着这边的动静的胡蝶突然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九娘皱眉有些不解的看了胡蝶一眼,笑道:“胡蝶,你不用管,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的。对了,你今晚上不回去没事儿吗?”
“没事儿啊,能有什么事儿?你师兄不是都买了我今儿一夜了吗?”胡蝶眨眼,妩媚生情。
顾桦承皱眉咳嗽了一声,瞪了九娘一眼,这才转身对着胡蝶道:“胡蝶姑娘可是有事儿?若是无事,便先去客房歇息可好?”
“客房?你们还有客房啊?我不能喝花儿一起睡吗?”
“你是个青楼女子!”姜女忍不住又吼了胡蝶一声。
“姜女!”九娘皱眉,“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她是胡蝶,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全天下的人都好,只有我不好!师姐,九娘,你可曾将我当做过你的师妹吗?若是今日跪在这儿的人是师兄,你还会一副旁观者的模样,不管不顾吗?不会!不管是你也好,还是扶桑也罢!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不过是一个外来者!除了什么事儿,犯了什么错,首先惩治的人总是我,不会是你,永远不会是你!你手腕上的伤根本就是你自找的。”姜女猛地冲到九娘眼前,指着九娘的鼻子开始发起了火。说到一半,却又看了一眼顾桦承和胡蝶。“你们都想知道真相不是吗?呵,九娘,你也想知道的不是吗?是我带着玉娇娘来的,是我亲眼看着玉娇娘割开了你的手腕,若不是因为师父回来了,你早就没命了。”
听到这一番话的九娘倒像是突然平静下来了似的,九娘看着自己的手腕,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姜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仰头大笑,最后冷冷地扫了顾桦承一眼,盯着九娘道:“因为你不要脸。因为你不顾纲理伦常,因为你……”
“够了!”顾桦承爆喝,“姜女,你这是怎么了?没有人要定你的罪,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你可知道,若是你真的眼睁睁看着玉娇娘对九娘施暴而并未加以阻止的话,你要面对的可能是什么吗?”
“我又没有纵人杀人放火,师父便是将我送去见官又能如何?”姜女又笑了笑,眼泪都笑了出来。“再说了,玉娇娘那样的人,官府能治她的罪?”
顾桦承沉默。
这些年不在邺城,的确很多东西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那样了。玉娇娘的人脉今时今日已经不能与从前同日而语,便是他顾桦承,如今做事只怕也要先看看玉娇娘的动静。终究,不再是当初可以彻底随性而为的顾桦承了。看着姜女有些急躁的面孔,顾桦承甚至会觉得心虚。他也好,扶桑也罢。对待九娘和姜女的问题上,终究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公平。
若不是那一次意外的谈话,或许顾桦承永远都会以为扶桑对待九娘是因为舍不得九娘幼年时受的苦,而不会想到,在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中,变了的不只是自己。
看着顾桦承的沉默,姜女嘴角的笑越发的凄楚起来:“原来,师叔说的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你师叔是谁啊?”胡蝶凑到九娘耳边问了一句。
九娘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看姜女又看了看顾桦承,皱眉道:“胡蝶啊,我怎么觉得这些人都怪怪的啊……”
“呵,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胡蝶看着顾桦承沉默了一会,轻声一笑,看着九娘的目光也愈发的耐人寻味起来。
九娘被胡蝶盯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有些嗔怪地掐了胡蝶一把。
胡蝶也不还手,由着九娘肆意而为,一直等着九娘怏怏地停了手,胡蝶才似笑非笑地贴在九娘耳边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师父和师兄怎么样?”
九娘连想都不想的回答:“自然是很好啊。”
胡蝶又笑:“若是他们俩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你有病?”九娘送了胡蝶一个大大的白眼,隐约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胡蝶腾地变了脸色,一把甩开九娘的手,走到一旁去了。
九娘愣了愣,看着胡蝶的身影有些懊恼。那句不经大脑思考一下子说出来的话,原来让胡蝶这么难以忍受吗?到底还是分别了多年,终究还是回不去了吧,纵然先前看起来两人似乎已经没有隔阂了,可是深究下去,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啊。毕竟这些年来,两个人的经历根本就是不一样的啊。
叹了口气,九娘决心去给胡蝶道歉,谁知道刚走到胡蝶身边,便被胡蝶瞪了一眼。九娘一愣,旋即顺着胡蝶的目光看了过去,姜女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师姐,你看,你对这个青楼女子都比对我好。她只是个风尘女子啊!而我呢?我是你的师妹,你唯一的一个师妹啊!我和你朝夕相处四年!四年了,师姐,你问问你自己,你有过一次真真正正地对我敞开过心扉吗?你有真的将我当成一个妹妹一样吗?”
九娘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怎么觉得说来说去,又说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