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雪笑得贼兮兮地挨近常得贵,“师傅,那位漂亮的小娘子是谁呀,一团和气,我明明不认识她的说。”
常得贵把眼一瞪,“你东西还买不买的呀,不买回了。”
嘁,这都要保密,什么人嘛。
何素雪努努嘴巴,把药箱往小圆桌上一放,扭头奔向小伙计,“小毛哥,能领我上二楼瞧瞧吗?”
“请小何大夫把那个吗字去掉,招呼客人是小的本分,您请,小心脚下。”小毛因被关注而激动得脸蛋发红,咦,貌似自打小何大夫进了店,他这脸就一直是红的。
何素雪对珍宝阁的服务态度真是太满意了,很有上帝的赶脚哇,眉飞色舞噔噔噔跑上楼,琳琅满目的货架马上把她吸引住了。
总算知道珍宝阁为什么叫珍宝阁了,二楼的东西很有档次嘛,有古玩珍宝,有稀罕珍奇,还有各种叫不出用途的精致小玩意儿,居然还有很多西洋舶来品,让人各种眼花缭乱。
另有两拨客人在挑选商品,何素雪按下兴奋的心情,回头冲小毛竖大拇指,“珍宝阁是这个!光是这些西洋物件就花大心思了吧。”
何素雪不懂鉴赏古玩,但是在这样荒凉的西北,能攒这样多的西洋货,真心不容易的。
“这个小座钟多少钱。”
“一千八百八十八两。”
“这盏琉璃灯呢?”
“六十两。”
“咦?还有西洋面脂哪,多少钱?”
“小何大夫认得西洋文?”小毛语调都变了,有客人看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不对,忙压低了声音道,“对不住了,小的不该打听。如果您要。这盒面脂就给一百二十两好了。”
何素雪暗自咋舌,这里的东西死贵死贵的,卖了她也买不起,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买一个小丫头才要五两银子哩。
唉,一个月的月钱才得六两,一年就是七十二两,这一盒面脂就差不多顶两年的工资了,原本跟焦婶子比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白富美,今天一下子被珍宝阁踩成矮挫穷了。人比人气死人呀。
何素雪被打击到了,小脸蔫巴了,小眼神阴沉沉的。拿起面脂在鼻尖嗅了嗅,不屑地扔还给小毛,“也不怎么样嘛,就是一般的石蜡油加了点精油,工艺太粗糙简单了。抹在脸上搞不好会过敏起疹子哟。”
小毛慌忙接住面脂盒,紧张得看看不远处的客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不是吧,小何大夫,这西洋面脂咱们珍宝阁已经卖出去了五盒。没听谁说不好的呀。”
“不不不。”何素雪又得瑟起来了,傲娇地摇着食指说道,“每个人的皮肤都是特别的。有些人比较敏感,受不得劣质面脂的刺激,有些人呢,比较厚实,你就是给她一盒猪油。她擦了也只会说好。”
何素雪一得瑟起来,就不记得低调两个字了。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特别诱人,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又招人喜欢,那两拨客人宝贝也不看了,都在盯着她瞧,她一说完,其中两名妇人脸色都变了。
小毛哥额头又冒汗了,掏出帕子使劲擦擦,“小何大夫的意思小的明白了,也就是说,不是所有人用了这面脂都会有害的,对不。”
小伙计眼神中透出了祈求,何素雪也不是存心来找茬挤兑人家的,闻言于心不忍呀,“没错,世事无绝对,这西洋面脂保湿效果还行,小毛哥下次给客人推荐的时候最好挑一丁点抹在客人前臂内侧的肌肤上,看看有没有不良反应。如果没有,那就可以建议客人购买,这样可以避免客人买回去之后才发现不能用,面脂过敏治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偷听的两位女客脸色轻松了些,小毛哥抹了抹汗,深深地弯腰,“多谢小何大夫不吝赐教,珍宝阁感激不尽。”
“言重了言重了,小毛哥不怪我多嘴就好。”何素雪小脸也微微发热了,自己买不起就装逼踩人,这种阴暗心理要不得,仇富是种病,得治呀。
何素雪再看了看暖手炉的价格,就下楼了,常得贵看见小徒弟空手而归,有些惊讶,“怎么,一样中意的都没有?”
何素雪苦笑摊手,“看中一个西洋座钟,太贵了,估计我攒一辈子都攒不到,算了,看漏刻也一样的。”
常得贵也知道二楼那个钟,点点头,“确实贵了,赶明儿叫人从岭南给你带一个,起码能便宜一半。”
何素雪抱起师傅的一只胳膊,小脑袋挨上去蹭蹭,满脸幸福,“师傅大人最好了!我跟您说哦,西洋钟有秒针,计时精确,咱们听心脏的时候能用得上。”
听说徒弟买西洋钟是为了方便诊病,常得贵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徒弟从头到脚哪哪都好,谁家的闺女都比不上。
小毛哥脸红红地轻声问:“小何大夫,除了儿童牙刷,您还需要点什么。”
珍宝阁今天丢人丢大发了,刚才东子悄悄给小毛哥传了掌柜的话,他就是心里再纠结,也不得不出头打发掉这对难缠的师徒。
常得贵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这是被赶的节奏么,“小何,你就订了把儿童牙刷?”
何素雪也很不满,被嫌弃了不可能高兴得起来的,可是她心虚呀,目光闪烁地耸耸肩,“找不到我要的东西,我有什么办法。”
常得贵嘴角抽了抽,起身就走,实在站不住脚了,下回再也不带雪姐儿出门了,压力太大接受不能呀。
整个甘州城就没有几样东西能入她的法眼,几条街一转,她就把半数以上的店家都得罪光了,旁人眼里再好的物件,她都能挑出一二三处毛病来,这已经是第十九次被人变相赶出门了有没有!
何素雪也是一肚子委屈,明明是质量不行嘛,还不兴让人挑理了。都说顾客是上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挑就怎么挑,怎么给了他们宝贵的改进意见,不说感谢吧,你还这么不待见我。
“哼,都是奸商,以次充好还怕人说。”何素雪表情不愉地告别总爱脸红的小毛哥,气呼呼地在师傅后面,踢踢踏踏地走,一团泥巴吧唧飞到常得贵的长袍上,他黑着脸回头。
“就是奸商嘛,下回再也不给他们意见了。”何素雪嘟着小嘴巴喊道。
常得贵歪头看看自己屁股后面那团显眼的泥巴印子,深呼吸,咱不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反正,咱下回再也不带她出门了!谁爱带谁带去!
师徒两个板着脸孔匆匆急走,偶遇的熟人连招呼都不敢打了,站定向这俩大夫点头示意就赶紧溜。
气氛不对呀,谁招他们惹他们了呀,胆子够大的,耳朵够聋的,不知道定国公父子是他们的靠山么,咱惹不起,得躲起呀。
路过一间真正的杂货铺,何素雪吱一声停下脚步,“师傅!徒儿要买糖!”
常得贵抬头看看只有二十步远的江南药铺,掏出一锭二两的银元宝往后面一抛,准确落入小徒弟手中,“少买点,小心糖吃多了长虫牙。”
何素雪接稳了元宝,常得贵已经走远了,她张口喊道:“我又不是买糖块吃,我是买糖粉自己做糖吃~~~”
“还不是要吃!”
“不是,我……”
常得贵闪进药铺,头都没回呀,何素雪就纳闷了,师傅情绪不对头呀,好像是从看见那个崔三娘开始的。
那大美女到底是什么人,跟师傅之间有没有暧昧二三事?可惜小毛哥嘴太严,愣是没从他嘴里打听到崔三娘的来历,太遗憾了。
不怕不怕,不是还有焦婶子么,以她对师傅大人个人问题的关心程度,回去跟她絮叨絮叨,本地人嘛,应该比自己这外来户消息灵通的。
何素雪找杂货铺的张老板称了五斤红糖粉,得了九折优惠,张老板天天抱着海碗去江南药铺打药汤喝,不给小何大夫一点折扣他都不好意思卖给她。
难得出来一趟,好像应该给师兄们和伙计们带点东西,何素雪又叫张老板称了五斤炒瓜子,张老板担心东西太重把她累坏了,还叫他家唯一的伙计徐小哥送货上门了。
回到药铺,一拨病人刚刚走完,林有文和关有树正在休息,就是方再年和毛永盛发放药汤比较忙。
卖药诊病的地方不好吃东西,何素雪打了声招呼,就让徐小哥把东西直接送去后院厨房,让焦婶子先收起来。
“哟,小何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呀,怎么没在国公府用饭就回了呢?那边伙食没咱们的好吗?”关有树端着一杯茶,拦住小师妹,笑呵呵地问道。
何素雪背着小手耷拉着脑袋,重重地叹气,“别提了,我才刚吃了秦世子半块白糖糕,就有那没眼色的非把秦世子拉走了,主人没空,我们哪还好意思留下来蹭饭呀,家里又不是没那一口吃的,没得让人说闲话不是?”
关有树配合地摆出一副怒容,“是谁这么不长眼呀,居然打扰秦世子待客,赶明儿来了药铺,咱也不待见他。”
何素雪想起赵本真的事,愁容满面地摆手,“说起来都是泪呀,就不扫大家的兴了。”又背起双手,摇头叹气地进了后院。
关有树愣愣地抓额头,“好像事情很严重的样子,怪不得刚才师傅进来话都没一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