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文站的位置本就在苏霏霏旁边，两人的谈话他是听了个滴水不漏。从头至尾，他都一直忍着笑。孙斯恺也太会装逼了，完全就是一个南郭先生。

孙斯恺点评前面三本的时候，已经暴露了其装逼的本质，这倒还罢了，李焕文勉强还能忍住笑。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抬出了一个《回到明朝办报纸》，还用了这么多溢美之辞……

如果李焕文没有记错，这本书，是他表弟，扑街专业户邹啸虎写的……

“你笑什么？”孙斯恺恶狠狠得瞪了李焕文一眼，嘴里没好气得说：“你认字么？我们在谈论，你凑什么热闹？”

“哦，原来这就是啊。”李焕文作恍然大悟状：“我才疏学浅，不太懂这些玩意，不过你说的这几本书，我倒是看过，很一般嘛。”

“你说什么？你懂书不？我看你也就是看yy文的吧。”孙斯恺满脸的不屑。

苏霏霏心里也有些不太高兴，但她有些好奇，难道李焕文这样的人也看小说？她轻轻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这几本书哪里不好了？”

“《新宋风流》那个老不死的银箭的很，哪是啥种田文，种马文还差不多，而且此人其懒无比，都更新成月刊，烂尾多时了；至于《瓷王》，倒可以勉强种田文，但哪是走什么文笔细腻的精品流？丫的跟记流水账似的，更新猛的很；《皇家娱乐指南》就更不是什么“清新淡雅，格调高尚”了，主题就是吃喝玩乐泡老婆……”李焕文侃侃而谈。

苏霏霏着实想不到李焕文还真看过这些书，而他的评论虽然粗俗，但是都在点子上。/**/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你喜欢看什么书？”

“我最近在研究李白和曹雪芹。”李焕文随口就答。

这人说话怎么就没个正经？苏霏霏心里又有点恼怒。也不知怎的，向来淡定的她今天的情绪似乎特别容易波动。

“装逼！”孙斯恺鼻中哼出一股冷气：“那些老家伙的东西早已经适应不了这个时代了，这年头谁还看古典的玩意？你就装吧。”

“闭上你的狗嘴。”李焕文收起了懒洋洋的目光，瞪着孙斯恺，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侮辱了狗。就你这样的，还叫博览群书？一会说古典的过时了，一会又嘲笑yy的，你看的到底是什么书？估计只有h书适合你。”

孙斯恺一见李焕文那凌厉的眼神，不由得就感到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闭住嘴不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一顿实在是太轻了，我要让他失业。

打定这样的主意后，孙斯恺决定暂时就不跟李焕文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了。

“别开玩笑，你到底喜欢看什么样的书？”苏霏霏的语气有点急了。

哎，这年头，真话比谎言更像玩笑。李焕文无奈得摇了摇头，中规中矩得介绍了几本书：“就最近而言，有这么几本值得一看的。《重活1993》，摊子铺得比较大，节奏还算不错，就是主角装逼装得不自然；《十龙夺嫡》，清宫戏味足，用词地道；《财色》，三岁儿童打天下，很爽很yy；我最看好的还是《极品家教》，直接可以当h小说看……”

苏霏霏轻蹙秀眉，眼中掩盖不了的失望。本来已经闭嘴的孙斯恺一下子来了劲，忍不住说道：“你的品味真是……看来你果然是只会看yy文的小白。”

“小白文怎么了？yy怎么了？”李焕文的语气一下子激动了起来：“yy是小说的精髓，你看小说是为了什么？大家的生活压力这么大，看小说无非就是想放松放松，这有什么错？现实里已经够压抑了，难道看小说还要受虐？

小说就是一个梦，一个让疲惫不堪的心灵得到休整，让伤痕累累的心灵得到滋润的虚拟天堂。在这里，你可以痛快的哭，可以放肆的笑，可以撕下整天戴着的那张木然的面具。这个世界包容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异想天开的……没有关系，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者，是自己的主宰。”

苏霏霏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只有李焕文那近乎狂热的眼神，就像在捍卫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土。不知怎的，苏霏霏感觉自己的心潮似乎也有些澎湃了，痛快的哭，放肆的笑，撕下那张面具……

“哼，说得好听，也就是逃避现实生活，把精神投入虚拟世界而已。很多专家都说了，这是网络成瘾的症状，很低俗，要坚决抵制，要严打，否则你们这些小白满脑子不健康的思想，都快变成魔兽了。”孙斯恺估计了一下形势，在小说方面是干不过李焕文了，那就一步到位，从根子上否定掉这玩意得了，反正网络小说口碑一向不咋滴。

“放你mB，逃避？逃避个鸟毛！我们从来就没想过逃避生活，我们都能分清虚拟和现实，逃避这字眼是砖家发明的！我们累了，倦了，只需要一个短暂的窝，让透不过气来的心得到一点休憩。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力，即使这梦想虚无缥缈，即使它逐渐淡了，消磨了，但它终是印刻在心中了。当我们还有梦的时候，我们至少能松一口气：看来我还活着！”

李焕文的眼中燃烧着火焰，就像一个不顾一切的斗士。

“低俗？砖家本身就是最低俗的，我们满脑子思想不健康？见个美女就想推倒。他们健康了？我们只是想，他们是实干。道貌岸然呼吁道德建设，痛心疾首传统思想的流失，转身就掀人家姑娘的裙子，投身于轰轰烈烈的造人建设。

抵制，严打？我们早就打习惯了。反正学生不学好，肯定不是教育系统的错，游戏和小说是魔鬼，是撒旦，一定要清除。想来也好笑，有些人愣是不信邪，总是喜欢“防川”。有用么？只要脑袋还在，我们至少还有想的自由。

一个人能做梦，能想，那么他还活着！”

孙斯恺被李焕文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紧张得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乱蹦。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只感到眼前这人完全变了。

苏霏霏笑了，她看见李焕文燃烧怒火的那一刻就笑了。燃烧，需要空气，一颗堆满算计的心是没有空气的。他能燃烧，说明他的心灵深处，还有自由的空间。

他不是就事论事，他也不是单单捍卫网络小说，而是在为心灵的那块自由空间而抗争。他喜欢自由，他也需要自由，他能做梦，能想，他还活着……

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尽管……像个流氓。

就在这么一瞬间，苏霏霏感觉身前的这人老土的扮相，似乎不那么招人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