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侯得荀寅来书,才知道是索贿之故,览其书略曰:“外臣听说君候有羊脂美玉,貂鼠裘衣,都是宝货奇珍。我们晋国君臣为了君候之故,千里兴师,举兵问楚之罪。我等为君候报仇泄愤,不知君候以何物犒劳吾师耶?”
蔡侯展开荀寅之书,一见又是一个索贿之人,正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禁长叹一声,斟酌半晌,回书道:“寡人愤楚相国囊瓦贪贿,又持强凌弱、毫无大国之道,所以转而投奔晋国。晋国为诸侯盟主,本应为天子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寡人希望大夫念盟主之义,匡扶正义、援助弱小,攻伐无道之楚。大夫所言犒劳之物,荆襄之地方圆五千里,沃野千顷、美色如云,皆犒劳之物也!寡人此区区裘佩,又算得什么呢?”
荀寅接到蔡侯回书,心里虽说有些羞愧,但也十分恼怒。为了惩戒蔡侯,荀寅便有罢师之意。
且说十七路诸侯在召陵屯兵,做出南下袭楚之势。蔡侯为了响应伐楚大计,也亲自领兵3千到召陵与诸侯联军聚齐。消息传到楚国,昭王命囊瓦和沈尹戍整顿兵马,经略北方边境,做好应敌的准备。
而囊瓦素来深知范鞅和荀寅都是贪佞之人,便派出密使到召陵送厚贿欲买通二将。
此时乃周敬王十四年(前506年)三月春时。诸侯联军在召陵一直没有挪窝。因为两位主帅犹豫不决,有观望之意,此时又是春雨绵延的时节,整天淫雨纷飞,兵士愁苦不堪,且怨言四起。
这春季的小雨一直淅淅沥沥,整整下了月余,仍然不见放晴。那周王派出的王朝卿士刘卷是诸侯联军的监军,此时却不想患上了疟疾,长卧于军帐之中,垂垂有下世的光景。
荀寅见天时不利,而蔡候又拒绝了自己的索贿之请,再说楚国派来了密使,却有厚贿,于是荀寅决定罢兵。
这日荀寅与主将范鞅在中军大帐议事,荀寅进言道:“首霸齐桓公,是何等的英雄盖世,也曾在召陵集结诸侯联军,做召陵之盟,问楚不尊周王之罪。虽经过一番苦战,后来也无功而返,只是在名义上降服了楚国而已,实际上在军事和国力上楚国没有一点的损伤。到我先君文公,与楚国会战数次,也仅仅赢得一役。楚国一直国力强盛,幅员辽阔,属国众多,虽然今日我军集结十七路诸侯,但主要的兵力还是我国的军队,其它诸侯总共也只是出兵了不到2万人,我看此战不容易取胜。”
范鞅也忧虑此事,虽说晋国已经会盟了17路诸侯,那楚国也并不服软,听说已经在边境集结了重兵,静待诸侯联军开战。如果此战不能打败楚国,那么晋国的霸主地位就会拱手相让,这个风险是很大的。关键是为了这区区蔡国,值得冒这样大的政治风险吗?
自己率军在召陵屯兵了两个月时间,这蔡国也不给点东西,真是不识时务!范鞅本来也是个贪婪的人,算计了了一番,认为这荀寅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范鞅道:“将军虽然言之有理,但剑已出鞘,诸侯云集于此,却如之奈何?”
荀寅道:“现在这些年,我们晋国与楚国一直没有什么嫌隙,两国之间都相处得不错。既然楚国对我晋国没有敌意,那我们又何必开这个先河呢?况且现在霪雨不止,疟疾横行。趁现在没有发兵,与楚国也算不上结仇,不如各自罢师回国。”
范鞅听后心有所动,但又担心罢师之后不好交差,诸侯会怎么看晋国?还有在晋侯那里都得有个说法。
荀寅早就预备好说辞:“主帅可以托言霪雨时节雨水不利,士卒多有染病不起的,军心已散。如此上报给吾王,以伐楚之弊说之,大王必定听从。诸侯大多也与楚国无仇,对罢师也不会有什么激烈的看法。”
于是在范鞅和荀寅的主导下,联军托言罢师。范鞅退回了蔡侯派出的人质蔡世子元,诸侯便各自解散,领兵回国。
蔡侯见晋国不欲为自己报仇,大失所望。看来这个盟主也是靠不住的,也只得率领了本国的那3千兵马撤回蔡国。
蔡候在退军之时,路过沈国。这沈国是楚国的铁杆属国,一直是楚国的小兄弟。这次诸侯在召陵会盟,这沈国肯定是不会去的。所以蔡候就有些愤愤不平,不敢把楚国怎么样,就把这个沈国拿来出气。
在蔡军归途之时,蔡侯令大夫公孙兴率领着这3千蔡军来个顺手牵羊,也不打个招呼,直袭沈国国都。
沈国国君名嘉,在国中毫无防备。再说国力不济,也无军可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蔡军攻破城池。。
公孙兴俘虏了沈国国君,蔡侯一怒之下,令公孙兴杀之泄愤,然后大掠沈国而返。
楚国听说蔡侯袭破沈国,杀了沈国国君。囊瓦大怒,奏请昭王,亲自领兵伐蔡,为沈国报仇,
囊瓦率2万大军,从郢都过城父,再折向蔡国之境。一路势如破竹,转眼2万楚军就到了蔡都新蔡城下。
负责守新蔡之城的公孙兴见楚军势大,一面用心守城,一面奏请蔡侯商议解围之策。
蔡侯召集所有大臣,商议蔡国将何去何从。
蔡侯道:“楚师就在城门之下,我蔡国虽然国土只数百里,不如楚之区区一隅。但楚国持强凌弱,毫无义理可言;国君年幼无知,权臣贪夫当道,寡人誓不降楚!诸位爱卿要么一心守城,要么出城逃命,寡人今天绝不阻拦,唯请各位爱卿自己决断。”
诸大臣无不激愤,都愿抱死效忠。
公孙兴出班奏道:“臣率军守城,定要与城池共存亡。只是楚师来攻伐蔡国,我们岂可坐以待毙?”
众臣便请问公孙兴有何办法,可以却楚。
“晋国是不可能来救我们的。现在周朝国势衰微自身难保,诸侯之中国力也有与楚国相当的,但都十分畏惧楚国。臣认为只有吴国可以依赖。”
蔡侯道:“我们蔡国原先一直是楚国的属国,与吴国恩怨极深,难道吴王会同意出兵相助,解救我们蔡国么?”
公孙兴道:“大王,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我们是楚国的属国,自然跟定楚国。但是我们现在是楚国的敌国,和吴国自然可以联起手来,对付楚国。”
蔡侯见也无更好的办法,虽然与吴国有些旧怨,但是现在别无他途,只得硬着头皮,命大夫纪元为使,领着蔡侯的次子公子乾到吴国为质,向吴国借兵,解救新蔡之危。
“你们今晚趁夜突围而出,先到唐国与唐候相见,一同到吴国借兵。由唐侯在中间调停,就好办得多了。”蔡侯叮嘱纪元道。
是夜,纪元与公子乾穿好数重甲胄,领着十几名护卫,准备突营而出。
公孙兴先派出数百名士卒在新蔡东门鼓噪呐喊,大举火把,做趁夜攻击楚营之状。囊瓦得到军报,即令楚军往新蔡东门救援。
东门这么一闹,吸引了楚军的注意力,再加上蔡军是夜晚出来劫营的样子,所以楚军十分谨慎,不敢轻举妄动。而南门早就准备好的纪元和公子乾趁夜色已降,楚军分神的时节悄悄打开南门,带领十数骑快马,驰入茫茫夜色,往唐国而来。
唐候有上次囊瓦之辱,见蔡国危急,也是唇亡齿寒、同病相怜的意思,便陪着纪元和公子乾往吴国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