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瓮中之鳖
作者:看云的季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78

天色微明,在固城山的南麓,一支军旅经过一番鏖战,透过吴军重围,溃泄而去,惶惶如惊弓之鸟、急急似漏网之鱼。

越军担心吴军追击,多从小道潜行。一路向南,脱了樊笼,会稽城廓已经隐约可见。

越王勾践方才命令部队停下来暂作休整,想着自己率3万大军出征迎敌,今日却只剩数千残军回国,真是无言面对江东父老;思之愧悔交加,在马上禁不住掩面而泣:“寡人当日呈一时之勇,没能采纳范蠡、文种之言,轻敌出战,致使有今日之败!”

众将见越王生悲,上来劝解了一阵。但是在固城山上范蠡的主力部队目前还在吴军的围困之中,如瓮中之鳖,这才是勾践心尖上的刺,只要稍稍触及,便痛入骨髓。

越军偃旗入城,勾践苦思不得计,整日忧虑吴军深入越国之境,而楚国又不出手施救,举目诸侯之中,再无一国可以为援,看来越国已经孤立无助,此劫定然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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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吴王夫差得伯嚭之报,知越王已经突围而走,召伍员和伯嚭前来中军商议。

夫差道:“我军中了越军的声东击西之计。按照目前得到的信息获知,昨夜越王勾践可能已经突围逃脱。现在固城山上的越军已经收缩防守,寡人欲分兵两路:一路攻打越国首都会稽,一路在这里继续围困此山。不知众卿之意如何?”

伍员沉吟半晌,奏道:“越王率军突围而出的不过数千人马,而主力依然被我军围困在这固城山上。臣以为只要把固城山的越军吃掉,越王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任何影响。所以。臣之意是抓住这个机会,歼灭越军主力,不用去理会逃往会稽的越王勾践。”

伯嚭心知此次自己失策,中了越军之计,面色甚愧,也支持伍员的建议:“臣以为相国之计甚善。如大王分兵,在后勤给养方面也增添了很多的困难。再说围困敌人之军,必须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大王分兵之后,山上越军就更有突围成功的可能性。”

于是夫差便打消分兵的主意,令伍员从北面进山攻击。伯嚭从南面上山攻击,自己率中军在固城山西面据守,以断越军去路。

固城山上,范蠡的中军大营。

范蠡盘膝坐于席上,正奋笔而书:“臣禀告大王:吴军日夜攻山。我军再次往固城山主峰一带撤防。吴兵沿山渐进,采用步步蚕食之法。迫使我军不断后撤。形势已经极为严峻;而且我军粮草基本告罄,将士多以战马和山上青果裹腹,如果久拖不决,军心必将大乱!我军是战是和,请君王早做决断 ……”

此时,从帐外进来一人。此人身高不过六尺有余,胡须花白,面上皱纹如刀,年齿虽老。但一双老眼极为有神。他双手捧着一只漆盘,上面放着一把铜壶和一只铜豆。

他望了望面前的范蠡,自己的这位公子也就三十多点的年纪。在楚国之时,公子是当地极为有名的少年才俊,后来在楚国没能获得晋身的机会,便游学到了越国,受到了越王允常的重用。

可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公子现在是面色蜡黄,皮肤干燥,没有半点光泽。他曾经是那样的丰神俊朗,意气风发。而现在,他苦撑危局,尽管越国已是山雨欲来,风雨飘摇。

这老人的眼神就有些柔和起来,静立了片刻,便咳嗽了一声。

范蠡望了老者一眼,见他神色暗淡,便问道:“吉农有何话说?”

“公子自从离了楚国,为越王效命以来,老奴蒙公子不弃,一直把老奴带在身边。今日公子身陷重围,山上危机四伏。老奴听闻一些传言,说是有些军官有下山投降吴军之心。”

吉农边说边把漆盘放在范蠡的案上,那是一壶用青果碾碎的果酱。这段时间以来,范蠡以身作则,主要以青果为食,隔日才允许庖人准备一餐马肉。范蠡知道,以战马为食,那是作为一名战士最大的悲哀。

而青果长期服用,又极为苦涩,其实难以下咽,范蠡连续吃过几次,便有恶心呕吐之状。后来吉农想出一个招儿,把青果碾碎做成果酱,方才好些。

范蠡住了笔,双眼盯着吉农,半晌才道:“我军军心不稳,如果再拖上几日,军士哗变,后果将难以想象!但我范蠡既然接受了大王的重托,就尽量不让这上万的人马成为吴军的盘中餐。”

吉农看四下无人,低语道:“现在吴军攻势正盛,大王突围回都,公子临危受命。目前的局势已经难以扭转。老奴愿意陪侍公子遁去,逃往楚国避难。天下之大,哪里都有留身之处。”

范蠡摆摆手,叹道:“做人岂能首鼠两端?我范蠡既然晋身越国,成为大王的臣子,便有为大王分担责任的义务。现在我国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我范蠡岂能弃大王而去,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吉农低着头用手摸弄着自己的青布长褂,天气虽然渐渐热了起来,但在这固城山的山顶,晚上的气温还是极低。

“但吴王为其父报仇,必将置越国于死地。只是老奴觉得越国难以保全,公子没必要在这里陪宰。”吉农站在灯光的暗影里继续劝道。

“吉农不可再言!我这里有密信一封,是写给大夫文种的。越国存亡,现在只有寄希望于他身上。你明日一早从东面的绝壁坠绳下去,赶回会稽,把此信交给文种,然后你不必返回,各自逃生去吧。”

吉农听后,急忙跪下,叩首道:“老奴随侍公子三十余年,从来不离公子左右,公子还是差遣他人送信罢。”

范蠡盯着吉农,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道:“你不要紧张,我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你自往文种大夫府上送信,军报我会派遣军中的哨马去办。”

顿了片刻,范蠡想了想正色道:“我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现在国事艰难,我们已经处于破国亡家的边缘。你把密信送与文种之后,然后帮我去办两件事情。”

吉农不解,问道:“两件何事?”

“一是到诸暨暗访一位侠女,名为妇姝。此女居于深山之中,善于搏刺之术,有侠名于国,只是我未曾见过其面,你私下仔细去寻访此人。”

“二是寻访铸剑大师薛烛。薛烛乃秦国人,是一代铸剑、相剑名师。听说前不久游历我国定居下来。你寻访二人的下落后,定要报信与我知晓。”

吉农听罢,便领了范蠡写给文种的密信从固城山东面的绝壁坠绳而下,自去办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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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越王回到会稽,君臣皆苦无对策,勾践整日只是长吁短叹的,真个是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一日,有侍卫来报:“大王,从固城山有信使前来,是范蠡将军派来的。”

勾践令信使前来相见,那信使拜见过越王,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双手呈给勾践。

勾践忐忑地接过锦囊,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把锦囊递给身旁的近侍,示意挑开锦囊的缝线。勾践打开看时,却是范蠡的求救文书。

“我军是战是和,请君王早做决断 ……”是啊,无论如何,得拿个主意出来才是。

勾践把范蠡的求救信遍视群臣,道:“现在事已至此,寡人岂能逃避?根据眼前的局势,要寻个最为妥当的法子,把损失降到最低就好了。”

是的,越国已经走到了一个艰难的十字路口。国家的生死存亡就在一念之间,这只风雨飘摇的小舟,将有一个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