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有片荒芜的丛林,由于多管闲事的少年,多出一片宏伟壮观的黑影。
人在当前,犹如一只渺小的蝼蚁,仰望世间最伟大的奇迹。
意境神通,天木大阵,横亘天地之道,内部通道数百,时时刻刻变幻繁复,仅有一条出口。
它静静地矗立着,低调宣告第十人初出茅庐的作品。
一声沉闷地声响!
就像屠夫挥下砍刀的瞬间,一根嫩枝的位置悄然变幻,六棵大树激射而出,封锁了四方的退路。
除非敌人能飞。
事实上,黑衣人没有翅膀,他们开始奔跑,越跑越快,等到某个特定的速度,奔跑等同灾难。
他们是一阵飓风,瞬间摧毁那几棵树,木屑卷上高空,顺着罡风的轨迹纷纷扬扬。
黑衣人不敢放缓速度,因为周围的嫩枝、草叶、泥土都移动了一点点。
东方意动,不知距离他多远的腐泥垢地,插着一柄木剑。
木剑感受到主人的呼唤,剑身微颤。人性化地躬身,蓦地直起来,仿佛顽童松开扯住弹弓皮筋的小手。
许多树迸射乱穿,如暴雨般密密麻麻,高速跟空气产生了摩擦,第一棵树熊熊燃烧,嗞嗞的声音传染其它树木。
四面八方的火焰,封锁四方。无路可进,亦无路可退。
恐慌并未持续多长时间,训练有素的黑衣队伍反应过来,结阵各展神通,撑起能纳两足的光罩。他们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蝼蚁般的身躯瞬间高大。
刚刚露出喜色,耳边响起嗞嗞的怪声,烈火熊熊快要腐朽掉护罩,连忙踏火踩木,往天木大阵的出口退去。
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倒霉蛋成为火的祭品。
“混账东西!”七皇子咬牙切齿,精心策划的阴谋毁于小人物的手中,任谁都无法平静。
如果那个妹妹逃回虞朝国都,指证他犯下的弥天大罪,到时唯有放弃王位,毕竟弑父杀兄的恶魔注定是地狱的恶魔,永远称不了王。
辛辛苦苦努力多年,好不容易架构了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反正已经前功尽废,他选择冒险,搏一搏那张椅子的拥有权。
帝位争夺的背后,牵涉到太多人的神经,东方很清楚,一旦插手任何一方,都会被打上那一方的印记。
己方胜利自是天大的好事,若是结局相反,那么后果不言而喻。
想到今天的举措,东方的内心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待恐惧散去,内心充斥冒险的新鲜感,尤为兴奋。
“你为什么要救我?”林墨绝地逃生,捂住胸口贪婪地呼吸空气,心情稍稍平复,忍不住好奇问道。
“人生是场盛大的修行,随时随地面临各种问题。”东方抹了把汗水,瞥了眼佳人,疲惫地微笑道:“我呀,天生贱命一条,又爱管闲事,只有我乐意做的事情,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他们想到办法了。”东方遥望大阵的方向喃喃道,微微偏头,发现少女神色略慌便迅速镇定下来,不由感叹一声,终究是帝王之家的贵人。
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荡漾的水波前仆后继,形成遮天蔽日的巨浪,跟末日传说的情景般,肉眼看不见的魔王在水里畅游。
巨浪顶端,那些藏匿阴暗的黑衣人没有穿戴衣物面罩的琐碎物。以七皇子为首,一个个像是饿昏的豺狼发现猎物,眼中泛着暴虐的光芒,脚下溅起朵朵浪花。
身边活着的护卫咬紧牙关,在军中训练的忠诚让他们来不及回顾平静的美好,沉默迎了上去。
双方甫一交锋,每刀每剑每个声音,都在惨烈地宣布有黑衣人被砍翻,有护卫被撂倒,鲜血被水浪融合。
黄河易名,娇嫩肥美的大鲤鱼扭动浸红的尾巴,祭奠忠勇不屈的战魂。
今天是东方第一次杀人,他觉得杀人跟屠猪宰鸡没多大区别,至少他没有害怕一条条生命在自己的手中逝去。
这些人不打算放他逃跑,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这些人。
东方拔了株野椒放进嘴里,缓慢咀嚼着辛辣地味道,刺激昏沉沉地脑袋,避免精神不振地受伤。
“我们会死吗?”
林墨摸了摸腰间锦囊的凸点,露出怯怯地神色,她再假装坚强,骨子里仍是少女心性。
若有谁能无视死亡的临近,那人一定死了。
东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地嘴唇,生死存亡间,他想起了怀里的无字书。
那卷书之所以用卷作量词,因为它只有空白的一页。
这样应该叫纸更适合,可它是卷书,没有字的书。
少女扯住少年的长袖,原本破烂的袖子更需要找块布片裁缝。
少年看了少女一眼,接过她手上明显被精雕细琢的玉石。
玉石是块玺,落到坏人手里,它是祸害;落到好人手里,它是象征。
此乃帝玺。
东方摇头,把世人梦寐以求的玉玺塞回女孩的手,用力合上她的五指,让少女牢牢抓住那块暖玉。
……
刀光剑影,男人的怒吼哀嚎依旧持续,两人相伴,孤独地面对巨浪,掌心冒出紧张的汗水,如摇摆不定的帆船,随时被淹没。
护卫们勇敢地赴死。
“小人物也有豁达的一刻……”
东方凝视着这幕画面,嘴角微翘自嘲。他想学酒肆里说书先生口中常说的英雄豪迈地舞剑,却不懂剑式剑招。
在人生的十字岔口,他蒙头撞进左边。
丛林弥漫一股腥臭的味道,残肢碎肉遍处,不尽长江滚滚来,冲刷着恐怖的气氛。
东方折断一根嫩枝,在地面写写画画,摹刻使用不同招式的小人。想方设法模拟破浪,可都失败了。
古道西风瘦马!
远处传来马嘶声,一名满脸络腮胡的银铠大汉驰骋,随着雷鸣暴喝,这名大汉重踩马蹬,整个人立刻弹向天空,一往无前,仿佛要战天伐道。
陌生强者达到满意的高度,身体开始沉重,流星般快速往地面坠去。
铁铠覆盖的臂膀肌肉缓缓蠕动,大汉十指合掌,右膝微曲,重重压住涨涨落落的黄河。
“阿弥陀佛。”大汉低着头,冷漠而肃然。
璀璨的佛光普照黄河,刹那水量锐减,逐渐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