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自个的钱当然没问题。”彦胖子鄙视地望着他，骂咧咧道：“问题在于你的钱咋来的。”

“讨来的！”

洪七上下打量着他一眼，骄傲地昂起头，哼哼唧唧地说道：“讨钱也是一种本事。不信你出去走走，看谁赏你钱？”

想到自己的体形，彦胖子只得悻悻低头，明智地没接过话茬，凝目望向眼睛流血的的朱霸王，挥手抹去木板上的字，打断‘命’的奇异吸力，把他带回现实世界当中。

朱霸王捡回性命，身体剧烈颤抖，看着那块普普通通的木板，再转头看向写出那个字的监考先生，眼神充满恐惧。

千百道来自台下的目光，带着心灰意冷的惋惜，嘲讽似钩，便如千百道弯钩狠狠剜着他的心脏。人生三十年，修道二十三年，他听到看到的尽是些奉承，何曾陷入这样的窘境。

此时的他何尝不明白，所谓的村试，不管是否存在着猫腻，都与他无关，既然能得到村子的庇护，必定是个有能力的人，村试向来便为能者准备。

彦胖子朝东方挤眉弄眼一番，一本正经说道：“老……东方天下出列，随俺进……内门前，先发表一下夺……冠感言，好让大家争……取在下届村试一鸣惊人。”

听到这点名方式，东方差点没笑出声，旋即像待嫁的媳妇儿，挪着慢腾腾地步子，从队伍中走出来，来到彦胖子身边。

于是乎，无数道嫉妒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东方长身而立，面朝上千名考生和朝廷官员，忽然一笑，笑容如阳春白雪一般，衬着身上的青衫，说不出的干净简洁。

“大家好，我是东方天下。”他朝四周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这次我是想交白卷来着，我的话说完了，谢谢大家。”

东方的感言颇为随意，显得极其怪异，但实际上他说得也没错，所谓交白卷的意思不外乎没有答案的考题。

广场中的众人倒没有谁表现诧异，显然认为是他撞了大运。只有树下的少女露出浅笑，她清楚他之所以能通过内门录取，肯定离不开台上那位监考先生的功劳。

林墨轻轻碾着地上的落叶，低声嘟囔道：“作弊就作弊呗，还感言呢。”

正宁静时，老乞丐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顿时让众人心动神摇，旋即面露狂喜之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届村试与往届不同，每个考生都获得留下来练字的资格，只要悟懂其中字意，便能成为我的师弟……你们当谨守村规，切勿打着村子的名头，到外面为非作歹。”

“咦？俺咋不知道。”彦胖子满脸惊讶。

洪七没好气道：“废话！这些天你老往外跑，知道个屁！”

“哦。对了……最近俺认了个老大，一直没机会跟你……你们说，以后大家见到他，记得喊……喊喊老大。”彦胖子挠头说道，旋即音量趋高，朝诸生大喊：“留下练字的都跟……跟俺来。”

洪七怒道：“你认老大关我们什么事！”

彦胖子眉开眼笑道：“因为我是你老大呀。”

不知情的人顿时发呆，丐帮洪七虽然外表邋遢，却不是谁都能侮辱的对象，这位监考先生的来头好像很不简单？

人家可没用佛宗狮子吼的神通，其语气固然轻佻，声音不算大。堂堂的丐帮帮主便陷入有口难言的窘境，看其模样，竟似证明言语为真。

“丐帮洪七在村子内门排行老三，老大是……海棠先生？！”有人惊呼。

“他是海棠先生？”有人仍不敢置信。

彦胖子斜了那人一眼，叫嚣道：“咋了，不行？”

那人急忙道歉：“没……对不起……”

彦胖子大摇大摆地拾阶而下，率引考生们穿过田野小径，远离广场，走在一条横贯溪流两岸的石桥之上，石桥前方是一栋栋联排，东面几条避风廊西面几座遮雨亭，横陈铺于幽静安详的林荫草原间，条条道路互通往来，可以隐隐听见朗朗读书声。

……

村庄的田野上，蛙声蝉鸣齐叫。考生们在彦胖子的引领下，在夜色中择路而行。

东方故意缓步落在众人后面，干净简洁的青色衣衫被晚风拂起，发髻横插着木簪高高束起。微微抬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溪畔的水竹青松，还有不远处灯影摇曳的竹楼建筑，才知道村子如此美不胜收。

一朵朵睡莲亭亭玉立，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在水泽里嬉闹的鱼儿不小心触动根茎间，似层层翠玉般的绿浪，轻轻摇荡，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不久前，他紧赶慢赶来到村子，便按顺序排队进考场，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过这个当之无愧的修行第一圣地。如今抽出时间，放空身心尽情欣赏，蓦然发现村子给人的压迫极其高深。

这种灵魂压迫主要针对修行者，使之不敢轻举妄动，与寻常百姓无关。

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渐渐靠近联排，所有人忽生惊悸，身体如同有丝丝电流窜来窜去，又像是千万把利剑临近的绝望。

那是一种不可力抗的感觉，是修行者面临威胁的本能反应。

这里是村子的大本营，纵观古往今来的绝代强者，谁胆敢向桥上的队伍生出敌意，又有谁具备这种能力？

天道之心微颤，东方凝神看向门前那两根棕色的圆柱，目光陡然凌厉，几乎要取出怀里的天书化剑，肢体却如同被磁铁吸附一样，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

柱间有字，令众人胆寒的来源，便来自于那两行字！

“试剑天下，问山山崩。”

“书海无量，看海海枯。”

两行字自上而下，剑气纵横，铁钩裨阖，如一名剑客驻足山巅，孤独落寞，遍问世间无亲无故，无友无敌。

看到那两行字的瞬间，东方的识海一阵紊乱，仿佛看到那道落寞的身影拔剑铿锵，背对芸芸众生，在风中潇洒狂舞。

金的犀利，木的生机，水的温柔，火的刚烈，土的固实，雷的迅猛，风的无处不在……

一眼山崩海枯，一剑云灭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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