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海川斋’乃是天枢门三大阁之一,收纳着自立宗以来,从中原各处,乃至于西域北荒的玄奥战法,与置放灵丹妙药的‘昇火斋’、功法修列的‘九棋斋’为天枢门最森严之处。而‘海川斋’亦分为四大堂,皆品阶分明,蓝紫黑三堂只供各阶弟子入内,而大成堂里的书卷则只供长老掌门翻阅。
此时冷清的蓝堂之中,于宽阔侧庭冰心池上,正蹲坐着道上身半裸,全神贯注于手中书卷的男子身影。而其以掌代刀,时而猛烈挥砍,时而轻柔斜削,把泛起冰冷薄烟的池水撼得左右激荡,乍然挥舞起数道水龙,扶摇直上。
而不多时,鳞甲分明,却有眼无珠的龙形水柱在叶麒摇头舒气之中,化为荡漾而开的涟漪。就这般,叶麒按照以金线雕字,分为三部的手卷上名为‘三相刀法’的战法修炼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实力已有导引期,总不能一直以俗世江湖之中的‘砍马五式’遇敌,因鹤城一战后的法宝寂静封印后,他醒悟到,不能常依靠外力扶持。
这‘三相刀法’以凝结恶虎、玄龙、蛮象三物为刀势,其砍杀之间,需以三道不同的吐纳之法运气,出招之时便能浮现相应幻象以增其威。其中恶虎急旋如风,碎难料之处,更能徒增叶麒对敌时的另一手段。
但毕竟战法不似‘二周玄衣’只需按照套路而行即可,需苦练入境,生出刀意,还得于沙场之中以战养刀,生出凶煞之感。不然,纵使战法如何高妙,自身修为不足,亦不过徒增纸上谈兵之功罢了。
半日后,有凝心续神,水色微碧的冰心池渐渐退为寻常之色,而叶麒手中的‘三相刀法’也由薄透彻底散为冰晶,最后完全消失于叶麒眼前。随后叶麒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单独一卷下阶中品的战法就需八颗珍馐方能读阅,而这冰心池也需两颗才能享用,这样说来,加上门派所予的三十颗、竹师兄送来的二十颗和‘衡门’所赐的五十颗珍馐以外,其实亦是不多。果然,在内门之中,实力若不出众,一切皆是举步难行。”
若这样的话让正为半颗珍馐而费劲脑汁的叶鉴一行人听罢,则会大呼其败家的同时,顾不得脸面,便再次怂恿叶麒到‘衡门’请求,让他们纳入旗下。
以叶麒而今的修为,不需片刻就能把点缀千言万字的‘三相刀法’谨记于心,所以他见中悬的亭台楼阁之上日光渐举,快到晌午,遂从乾坤袋之中取出蓝衣套在身上,并把浮于水面之中,如棉团般熟睡的南望捞入怀里后,就出了蓝堂,打算在‘衡门’集堂前到达。
这蓝堂并非人人能进,单说若要进入其中,便需要交纳两枚珍馐,其门槛之高,可谓是穷鬼皆避。所以时常会有弟子在外头等候出来的同门,使以互换法的伎俩,打算由此习得所需之术。所以叶麒出堂还未走两步,便有四人弓着腰背从一旁林道之中急忙赶出,手里捧着自为人有价值之物,打算让叶麒着眼其上。
反观此时,叶麒却因正要赶路,未曾把正眼落在四人手上。
正因这般,这四位高矮不一的蓝衣下阶弟子便默契的对视一眼,缓缓的从乾坤袋之中取出样式相同的长剑,对着往前赶路的叶麒忽然发难。其四剑泛起青光,样式仿造上古‘诛仙’神剑,虽难有原主威势,却也在默契的剑阵之中,使得三丈之地由于剑光而划得沟壑嶙峋,随即破风而来。
想必是三人见叶麒不过是于自己一般的蓝衣下阶弟子,所以才生出歹意。
这叶麒身为江湖的老油条子,早已在他们贼眉鼠眼的神色之中感到半缕不善,所以早把三枚飞剑握在手中。而今看其果然如此,早有准备的叶麒冷哼一声,头也不回,便以鲤鱼跃龙门之势腾空翻越,忽而自命为‘天道身法’的奥招淋漓尽致展现无疑,极为合度的各点在首先刺来的两柄刀尖上。
而就在同时,叶麒捏剑的双手亦不怠慢,飞剑相向,横扫而出刺退埋伏两剑之后又延绵而来的双剑。因飞剑被叶麒早已蓄力而发,泛起寒彻冷光,又因叶麒有意试探‘三相刀法’,所以更生出玄龙之象,把还以为能得手而窃喜的两人挡得手忙脚乱起来。
这边威势顿去后,叶麒却不想放过二人。
只见他的双眼如七日前一般,只是转瞬之间,忽然蒙蔽起凶煞骇人的阴霾。而他的右掌即刻探入乾坤袋之中,抽出不知何时开始剧烈颤抖,跌落极其细微的锈迹的长刀,便在其中一名同门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手起刀落,竟把格挡而起的仿‘诛仙’神剑砍成两半。
其实,叶麒亦没有料想如此,仿佛一切都水到渠成般。
刀意顿烈,再难收退,长刀威势犹存,化为蛮象的幻象乍然而起,风卷残云而极为简朴的一刀缓缓滑落,不出意料的劈破对方的护体真气,在同门难以置信叶麒的狠辣注目之下,并不锋利的长刀被叶麒收回手中。
一条仍然紧握长剑的手臂悄然落地。
“啊!”不过片刻,被砍断手臂的弟子急退一旁后,因剧痛而根基不稳,竟踉跄跌倒,在地下剧烈翻滚并大声嘶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三位同门坚硬如石,唬得双腿剧烈颤抖,牙根相互碰撞,甚至有人已吓得黄白并出,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谁能想到此人居然是扮猪吃老虎?起码有导引期的修为,竟还穿着多是缘督期方用的下阶服饰?这一下三人才知道,是踢到铁板子。
但这又能如何?
叶麒如入魔一般,在其中一位弟子惊的吓出浊泪,嘴里不停讨饶,以为叶麒要不顾门规,而把锈迹长刀抵在自己脖颈上要夺取性命时。叶麒冰冷的双瞳恢复如常,却神色疑惑,看着刀柄处锈迹脱落而露出里内鬼头骷髅的刀柄,更把泛起血光的刀锋抵在同门的肩上,动作极为怪异的打量起来。
只因叶麒感觉到,本该阴森刺骨的鬼头刀柄此刻如温玉清暖,甚至使他有一股正气浩然之感,而隐约之间,叶麒感觉有一股手握‘九环火刀’的感觉。因此,在同门求饶的神色之中,叶麒神色凌然,有些惊讶于自己竟出手如此狠辣,渐渐把长刀抽离其肩。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能因此而大松一口气之时,意外的变故油然而生!
这刀口还未过同门头顶,叶麒手握的刀柄顿时冰冷刺骨,泛起幽暗鬼气,把晌午之下的林道遮蔽得如人间鬼域,而当下,叶麒的眼神随着气氛的凝结森然,亦附上一层血红的结痂,仿若泯灭人性一般,停下手中的长刀,在同门弟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裂开诡异的惨笑,竟祭出‘三相刀法’之中的恶虎。
因沾染鬼气,恶虎亦变成凶煞腐尸,甚至能看见皮毛之下跳动的五脏六腑,极为凝实。而其眼神亦如叶麒般,赤红如血,并随着叶麒毫无感情可言的挥刀而下,怒吼声撼,十爪如锯,直扑身前身如糟糠的弟子。
而更为诡异的则是,随着跌落于地,化为碎肉的手臂让鬼焰腐蚀如泥后,已劈下第二刀,其刀刃甚至已经削入弟子膝盖三分,却忽然戛然而止。不过转瞬,又在同门以为平静下来的寂静当中,又开始挥砍起来。
直到卷起沙尘的草坪如墨,横七竖八的摆放着残碎四肢。
苍蓝之下,林道之中,除了三位嚎叫的撕心裂肺的弟子大喊叶麒妖魔之外,还能听到仿若正压制剧痛般,嘶吼而起的叶麒单手凶狠的自锤头颅,并连忙脱手于正插入弟子碎裂的膝盖大刀,眼前这才猩红渐退。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混沌过后。
地如血染,漆黑如墨。被削去四肢的弟子脸色苍白的趴在地上,其伤口泛起阴气,使得鲜血直流,如何涂抹粉药都难以抑止。而唯一没有受伤的弟子则半跪一旁,看着眼前的石路以及不久前那可怕的回忆,仿佛疯癫了一般,牵扯长发,陷入可怖的景象之中。
而另一边,‘衡门’铜堂之中。
此时,占地极辽,分有十三座厅堂楼阁,镶嵌于高山上‘衡门’其中一铜堂已人满为患,而在场之人皆有导引期修为,于高台之上,手拿银卷的三男一女甚至有吐纳期的修为。
而正当其中一男子摊开手中银卷,就读银堂发下的布告时,高台之下忽然人头涌动,吸气声连绵起来。而随后听得声色悦耳,面容可人的蓝忆面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堂中,道:“叶麒?你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所有人怪异的眼神之中,浑身是血,连长发亦粘稠劈落的叶麒正拖着长刀,神色牵扯勉强的笑意,从门外缓缓进来。
而正读宣告的男子见此,却面色不善,远远的打量实为狼狈的叶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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