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阳夜国都城,不夜城。
“星辰少爷,走吧,该回去了!”雍魁牵起夜星辰的手,向夜家府邸方向走去。夜星寒也已经被他的侍卫带走。这件事估计又要闹腾一阵子了,雍魁暗暗想到。不过他只是一个退伍的武士,主人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他操心,可星辰这样软弱的性格将来迟早要吃亏的。雍魁的妻子死的早,也没有孩子,他更多的把这个小主人当成自己的孩子。当然这只是他心里偷偷想想而已,他怎么有资格对这个孩子说爱?他注定要和他父亲一样成为夜国的国主,,梦阳的镇天大将军。他更多的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乖巧懂事,虽然出身高贵,却没有别的贵族孩子的骄纵。在战场上厮杀过的雍魁总能在这个孩子这里得到些许慰藉,那种温暖的关怀。
“星辰少爷,您不用在意刚才那些孩子的话。他们说您是废物,只是嫉妒您而已,就像一群乱吠的狗。您不必在意!”雍魁低沉的声音带着如父亲班的慈祥,宽慰道。
“我有什么值得他们嫉妒的?”夜星辰沮丧地说。“渊鸿大哥在我这么大时就能拉开四十斤的弓,我连斩马刀都挥不起来,难道他们嫉妒这个?”
“呃————”雍魁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也不知道国主为什么这么极力推崇夜星辰,每次见到国主提起这个小儿子,总觉得国主语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骄傲。国主可是一个很沉稳的人,可他总觉得国主在期待什么,他实在想不出来国主在期待什么。
“看吧,雍魁叔叔,你也说不出来了。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他们想要我放弃夜国世子的身份。大家都觉得渊鸿大哥比我有资格,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这个世子的位置是从哥哥那里抢来的。我都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夜星辰低着头说道,任由雍魁牵着向回走。
雍魁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有时候都让他觉得心疼。他连忙说:“少爷,别这样想。您是夜家的男子汉,夜国世子是你与生俱来的身份,您不用觉得歉谁的,天赐予你的荣耀,不是谁都能夺走。”
孩子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低头走着,他都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
“妈妈总说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包括你这样说也是在安慰我吧。”孩子略带赌气地声音满是沮丧的音调。“渊鸿大哥跟着爸爸到校场去了,这下更没有人会搭理我!哥哥说会保护我道永远,我什么时候才能保护别人?’””
猛然间,雍魁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喉咙就像被人用手扼住,满是窒息的晕眩感。他将夜星辰的手甩开,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脸色变成青紫色,他努力大口大口地吸气,可总不能连贯地呼吸。他无力的跌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星辰惊恐地跪在雍魁身旁,不知所措。他看向四周,大声呼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没有人来帮他,不夜城熙攘的人流从他们身边穿过,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武士倒下了。星辰突然发现,周围静的可怕,除了雍魁的喘息声和他的呼唤声,再没有什么声音了。那些路人明显在张嘴说话,可就是没有声音传过来,街旁叫卖的小贩手里挥舞着自己的商品扯直了嗓子叫卖,却听不到在叫卖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伸手想拉扯旁边一个路人寻求帮助,可自己的手就像穿过一片雾气一样从那人的体内穿过,路人没有丝毫察觉。“到底怎么回事?”星辰恐惧的喊道。他的声音回响了片刻散去了,只有雍魁嘶哑的喘息声。雍魁的眼珠已经微微暴起,紫青色的脸庞诡异又可怕。
星辰抬起头,目光与一个人对上了。他出了一口气,总算有人能看到他们了。他看着那个人叫道:“请帮帮我们——”
那个人身材瘦高,穿着腥红色的长袍,袍子将他的身体紧裹着勾勒出如剑一样挺拔的轮廓。他面色白皙,眼睛又细又长,微微翘起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正在微笑,可薄薄的嘴角扯出的笑容分明是嘲讽之色。他没有穿靴子,光着脚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不,不对。星辰突然发现那人的脚离地面有好几寸距离。他就这样踩着虚空一步一步走来,同样猩红色的长发在脑后飘荡着,没有风,可那头发舞动得张狂。
“你空有这样的血脉了!他的声音仿佛隔着一片星空传来,空灵又缥缈。那人走到星辰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狭长的眼睛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星辰看着他,若不是他裸露着的胸膛平坦,肌肉轮廓分明,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男人还是女人。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只是说道:“请你救救他——”
“你自己不能救吗?”他依旧妖异的笑着,定定地看着星辰。
“我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像没有没有人能看到听到我们。没有人能帮我——”
男人不笑了,他俊美异常的面容陡然间冷酷无比。他狭长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暴戾的气息席卷而来:“难道咒术就没落到如此地步?你体内流淌着这么纯净的血脉,却连这么低级的幻术都解不开?”猩红的长发舞动得更加猛烈了,暴张的眼睛状若疯狂。“难道从一开始你都没有发现自己走进了幻术中?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幻术?”他屈起右手食指,结出一个手印,轻轻挥了挥手,周围的场景幻化了,来来往往的人流,叫卖的商贩,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微红的枫林,而不夜城在遥远的后方。夜星辰认出来了,这是不夜城北郊的乌啼枫林。
男子再次挥了挥手,解除了雍魁身上的禁制。雍魁匍匐在地上,总算能顺畅地呼吸,接着他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这个幻术从你那个哥哥离开后就加持道你们身上,你以为你在城市的街道中走路,其实你已经被幻术引到了城外。我故意留下一个破绽,时间。你难道没有发现回家的时间比平时要长?这么明显的破绽,你看不出来?那个武士被我加持了虚空禁锢术,算是低级的咒术,你也束手无策吗?”妖异男子低垂着眼看着脸上挂满泪花的夜星辰,满是鄙夷的神情。他的声音不再那么缥缈空灵,反倒像离群的野狼般低沉嘶哑:“我一直在找我的同类,一直找啊找,终于发现你的气息,不会有错的,你体内咒术师的血脉比我的还要强。可你怎么连这么低级的幻术都解不开?就你这样子还想保护别人,哭哭啼啼的软弱小孩,刚才你连你的武士都救不了,你还能救得了谁?”
没错啊。夜星辰黯然的想,刚才雍魁都快死了,可我除了大喊大叫再什么都做不了。他抬起手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直视妖异男子状若癫狂的眼睛,泪模糊了他的眼,眼前这个妖异的男子像远古的图腾般威严伟岸。他只能痴痴的看着这个人,仿佛只有这个人才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他迷迷蒙蒙得想起夜渊鸿大哥,父亲,还有母亲,想起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起从小到大的经历,那些人,那些事突如其来的从脑海深处跳出来,有的甚至他都遗忘了好久,可就像不用思考般的跳到他眼前。他只觉得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些人,经历的那些事毫无意义,只有今天见到的这个妖异的男人才是值得铭记的唯一。
直到他的母亲的影迹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时,那种迷茫的,不用思考的感觉才消失。妖异男子大叫一声,声音凄离得像折翅的鹰。他的声音在萧瑟的枫林中回响着,像一首难解难分的安魂歌,可那苦痛之情谁都能听出来。
许久,男子才平静下来,他再次看着瘦弱的孩子,眼睛重新变得细长明亮,仔细的端详着孩子精致得宛若一触即碎的薄胎青釉瓷器般的脸庞。“真像啊!”他的声音柔然温婉地说,“你长得真像你妈妈!”就在刚才,他对这个孩子使用了摄魂之术,直接从孩子脑海中读取记忆。竟然发现了那个找寻了不知多少春秋的女人。“她竟然会嫁给凡人?难道凡间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万俟流年和皇甫景澜能为她打下整个天下,那么我就要重新夺回天下,迎接你回归。!”男子暗暗想到,修长白皙的手握成了拳头,骨节响动,宛如崩雷。
男子蹲下身,用手托着孩子的下巴,微笑着说,“原来你的血脉还没有觉醒啊!没关系,在你的咒术师血脉觉醒前,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有,在觉醒之前,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血统,否则,就是杀身之祸,明白吗?”
“嗯。”夜星辰畏惧得点点头。
男子站了起来,高挑的他与瘦弱的男孩四目相对,像是神与凡人的对望。他猩红的瞳孔与孩子漆黑得像星空般的眸子对视着,像隔着遥远的时空静静得守望。他不知道,若干年后再次与那个女神的孩子对视时,孩子已经是整个世界的一方帝王,而他却像阶下囚般祈求孩子的原谅。只是命运的轨迹早已被上天的神写就,而每一个人只能遵循着既定的轨迹,无法回头。
男子再次笑了笑,笑得真挚明亮。他压低声音轻轻地说:“梦梵。”接着化为一道红光,向遥远的天际飞去。
夜星辰呆呆的看着男子飞走,“这是神吗?”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在梦境中。在他下一次遇到那个身着猩红长袍的男子前,他都以为自己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是在梦中。从夜渊鸿抽了夜星寒以马鞭后,他都是在做梦,梦中有一个穿着猩红色长袍的男子,在乌啼枫林里对他说着奇怪的话。因为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雍魁不记得他们怎么从不夜城走到北郊的乌啼枫林,也不记得自己难以呼吸差点死掉。星辰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言,这样慢慢淡忘。直到他再次见到那个妖冶的男子,再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的相见,只觉得那像极了一个命运的指引,一个灵犀一照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