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开始，整间客房里就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气味，水雾充斥这整个空间，将房里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寒羽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真是累死了，泡个澡也要那么辛苦，还是在家里舒服啊，这些事儿都不用自己干。”眼角瞟着房间中央摆放的大木桶，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家？想到这里，出云镇的点点滴滴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再想想自己目前的流离，他感觉眼角一热，赶紧控制住自己的心神。

“小子，别懒了。你现在周身气血正运行顺畅，是洗骨的好时机。赶紧泡进去吧。洗骨对你大有……”沈老的声音响起。他没有想到的是，没待他继续说完洗骨的好处，这个总喜欢讲条件的小家伙就已经站起身来。

寒羽整个人都浸在澡盆中的药水中，只留下鼻孔露在水面上。这些他从未见过的药草混合在一起，虽然闻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看起来也像是普通的水，但真正接触才发现原来有点粘稠，感觉像是泡在油中。

“我被下油锅煮了。”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初入水中，寒羽便感到全身非常舒畅。粘稠的液体接触到皮肤像薄荷般清凉，令他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哆嗦。但紧跟着，就只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这种清爽的刺激下扩张开来。感觉到皮肤正在吸取液体中的灵气，再加上鼻子里传来浓郁的药草香味，寒羽舒服的长吁一声。

“小子，你以为老夫是让你在盆里享受的吗？”沈老的声音有点哭笑不得，“先让灵力沿着全身经脉运行起来，然后将药水的能量从毛孔中引入，与灵力汇合。”

“这还像个样子，总算不是让我掏两个金灵币来泡澡了。”寒羽赶紧闭上双眼，按照沈老的吩咐开始引动灵力。

“洗骨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对人的意志要求极高。这也算是对你是否具备强者素质的考验吧。”他没有留意到沈老最后的这句话。

已勉强恢复到六阶战师水平的寒羽，此时意识都集中到自己体内的灵窍中。在意识的感知下，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仿佛是空的，看不见骨骼和内脏，只能看到一条条经脉在体内纵横交错，分布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在小腹处有一个枣核般大小的乳白色气旋。

气旋看起来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星系悬浮在身体中。仔细看，会发现这个“星系”竟完全是由气体构成，缓缓转动，气态的表面轻轻变化着，阵阵能量隐隐从气旋中扩散出来，慢慢融入身体的各条经脉中。

按照沈老的嘱咐，在他尝试着放开肌肤表面的毛孔时，立即感觉到一阵清凉无比的能量从全身表面各处涌入。这股能量浩瀚而猛烈，顷刻间他便失去了对其的控制，只能眼睁睁任由其向各处经脉侵蚀而去。

在第一股药水的能量接触到经脉的一瞬间，一阵锥心的剧痛猛的从那处传来，仿佛那处经脉已被火灼伤。寒羽条件反射的就要痛得大叫，可瞬间同样的剧痛便从全身各处传来，脑海中瞬间被痛感全部充斥，那声惊叫硬是没有来得及发出声来。

所有意识都消失了，只能感觉到排山倒海的痛感遍及全身。最可怕的是这种痛感似乎并没有终点，无穷无尽的充斥着脑海，寒羽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火海，被无边无际的猛火狠狠灼烧着。

“忍住，小子，保持清醒。这死不了人的，但确实很痛。”正当寒羽好不容易从剧痛中恢复了一丝神智，准备跳出澡盆的时候，沈老深邃的声音仿佛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一记警钟将他唤醒。

这种剧痛实在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凭借着仅存的一丝清醒，他开始强迫自己去回忆那些最不愿想起的情景。若瑶在时空裂缝中消失的背影，从父亲背后刺出的那截剑锋，母亲慈祥的怀抱，一幕幕记忆在脑海中快速的闪现。

“再痛，也不如父亲承受那一剑的痛苦吧。”他问自己。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落。

痛感仍然持续着，没有丝毫停歇，但他终于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哆嗦着继续躺在澡盆中，任由那浩瀚的能量在体内沿着经脉任意肆虐。

“你的灵力还没有完全运行起来。现在把你剩余的灵力也全部引入经脉中循环起来。”沈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寒羽感觉自己连灵魂都僵硬了。现在这种状态下，还要继续导入灵力，加剧经脉的压力？

“小子，抓紧时间，你的经脉已经被扩展开，只有将灵力全部释放出来才能让你的灵窍将能量完全吸收。”沈老有些急了。

都快死了，难道还能死两次不成？一咬牙，寒羽开始将剩余的灵力慢慢导入经脉。这部分灵力一进入经脉，原本已经被充斥满的经脉瞬间又被进一步涨开，他仿佛感觉到经脉的表面被撑出了裂痕，药水中的能量立时无孔不入的涌入。

寒羽现在才知道，在被烈火烧灼的无尽剧痛之上，竟然真的还有“更痛”一说。感觉到自己被炙烤的身体仿佛被人一块肉一块肉的撕裂下来，他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串听不懂的语声在灵魂深处响起，那是沈老的声音。这段天外之音仿佛轻柔的薄纱缓缓拂过自己的身体，虽然剧痛仍然强烈，但他感觉一层薄纱就轻轻盖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有了被呵护的安全感。疼痛仍在传来，但自己总算没有昏过去。

但没有平静多久，新的痛苦又出现了。灵力平时是以高度压缩的形态汇聚在灵窍中，现在一次性释放出来，经脉根本就无法同时承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上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随时有爆裂的可能。

他还有意志可以继续下去，但他怕了，怕全身经脉受损，那自己就彻底废了。想要问沈老，却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牙关已经紧咬出血来。犹豫中，他停止了灵力的继续释放。此时，他才释放出刚过一半的灵力，身体状况已经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好了，停止灵力释放。让已经释放的灵力保持运转，不要漏，不要停。”沈老轻叹一声。

就这样，寒羽一动不动的躺在药水中，保持着体内灵力的运行，任由一股股狂暴的能量不断从体表涌入，随着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不知过了多久，当这种疼痛渐渐消散的时候，他终于昏迷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充斥房内的药味已经淡不可闻，浸泡着全身的药水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整盆药水，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粘稠感，自己仿佛就是泡在一盆普通的水中。但这盆水，却呈现出淡淡的血红色。

自己终于洗骨成功，现在终于成了大战师！

“沈老，我成功了吗？”寒羽焦急的问到。

“小子，你的体质比我想象的差啊……”沈老的话让寒羽的心沉了下去。

“你的经脉扩展性太差，没法承受自己的全部灵力，所以我只能让你用一部分的灵力洗了一遍身体。你的身体比以前有了些许增强，但就洗骨而言……你失败了。”沈老的声音流露出失望。

这话仿佛一记惊雷在寒羽脑中炸开。自己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受了那么大的罪，居然，居然失败了！他呆住了。

“先起来吧，去床上躺躺。老夫还在考虑下一步的方案。”沈老的声音第一次流露出不忍。

静静躺在床上，寒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瘫了，这种从极高的期望中狠狠跌落的感觉是个极为残酷的打击。他怔怔的盯着屋顶，脑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