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穷人来说,最幸福的时刻是过年手头不缺钱。△↗,
对穷人来说,一穷二白惯了,手中忽然有了一笔不菲的大洋,会兴奋得不知所措,很怀疑眼前世界的不真实。
刘玉坤陷入两种情绪当中,一夜没睡好,早早起来帮庞老头热炒昨晚的剩菜剩饭。
昨晚的剩菜剩饭不少,足够一桌大餐。
吃过早饭,陈义海,张才景,杨友宁便先行告辞回家了。该买的年货,江信北都买了,每人一份,用不着等长塘集市开市。
石顺东,江信北和刘玉坤同村,回家的路最近,不着急。
其实张才景也不用着急,转道西林壁到西流,也只有三十多里路,但张才景出来一个多月还没回过家,还想去未过门的老婆家一趟,没有答应江信北同行。
江信北本来想让张才景顺带到瓜坪把吴思棉的三百多大洋货款结清,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亲自跑一趟或许更好一些。
“振民,你和爷爷跟我一起回西林壁过年吧,人多热闹些。全海,过年,你就辛苦几天,帮着守几天房子,等振民和他爷爷他们回来就成。”
欧全海应答一声,说道:“放心好了,初六大家都回来了,没几天,我家也近。”
刘玉坤惴惴不安,最终还是说道:“信北,我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我觉得股份我不能要。”
江信北道:“怎么,要现钱?我现在手头也紧,抽不出那么多现钱。”
刘玉坤连连说道:“不,不,不,信北,你误会了。当初说好的,我帮你做事。每月的工钱都说定了的。当时顺东也在场,你还预付了我一个月的底薪,解决了我家里的燃眉之急。做成这笔生意,就算加上提成,我这次充其量能拿到二十块大洋,天都撑着了。现在你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股份,心里着实难安。”
庞振民接口道:“是啊,信北,我一直帮你做事,这次生意所做的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包括我爷爷也一样。我和我爷爷逃难,本来已经无路可走,是你收留我们,怎能还拿股份。”
“我也是,心里虚着,总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欧全海本来是跟着庞振民做事,跟江信北的关系差着好几层,现在忽然和江信北平起平坐,心里虚着。听庞振民和刘玉坤所说。虽然对到手的股份很舍不得,欧全海还是附和庞振民和刘玉坤,道出自己的心声。
石顺东没做声,自认为和江信北的关系与欧全海三个不同。江信北给的东西老实接着,要对得起这份钱,好好做事,尽力帮衬江信北就是。用不着虚情假意,躲躲闪闪。不过石顺东对刘玉坤庞振民和欧全海的说法还是很认同。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江信北接着又道:“这个我也考虑过,不过。我们是兄弟,事情又另当别论。兄弟嘛,就是相互搭把手,有盐同咸,无盐同淡,一起做事,一起分享。我的钱多一些,放着是死东西,能帮到弟兄,那就物有所值。”
刘玉坤:“可是……”
江信北打断话头,道:“别可是了,钱这东西,用了可以再找,亏了可以再去赚。放心好了,我们是兄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或许下次,是我觉得亏欠你们也难说。”
江信北如此说,刘玉坤憋着再多的话也无从说起,讷讷一会,最终放弃。很多事情不是靠嘴巴说说而已,最终要看怎样做事,人不亏我,我必不亏人,刘玉坤在心里对自己说。
“好了,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候。我还要到瓜坪去一趟,走了,喔,对了,今天赶集,全海,你看看场上有镰刀,柴刀,锄头之类的工具买一些,明年开年就要用。”
清点好货物,庞老头把房屋钥匙交给欧全海。
赶集的人陆陆续续进镇,年前这个集日比之往年热闹的太多。
不少马车停靠在路边,车上满载货物,碗筷碟子,坛子,农具,拨浪鼓,鞭炮,应有尽有。车主或站在车旁,或站在车上,高声吆喝。
一个乡镇的购买力有限,各乡镇的短缺物质不一,需求不一。经营某类商品,窝在一个乡镇里,平日没有生意,仅靠集日,那就变成,一天打鱼,四天晒网,连糊口都谈不上,这样自然不是做生意的范。
因此,赶集事实上不是指本乡各村村民在集日到本乡镇集市贩卖货物,或者购买所需物品,而是指专营商贩赶马车踩着集日点逐乡贩卖。
通过商贩赶集,撬动商品朝一个方向走,在集日就造成局部商品种类齐全,吸引和带动乡下村民前来选购,间接带动本乡各种商品交易行为。
商贩踩着集日节点一天一个乡镇集日走下去,既节约人力成本,又便捷,人虽然辛苦些,但生意好也值得。
南河县内有四个集日圈,以南河县城赶二七为交汇点,相邻两个集日圈会形成对接。如,过长塘瓜坪一线,依次是长塘三八,瓜坪四九,阳潭乡五零,牙团乡一六,绕一个圈回到南河县城赶二七。过宜安一线,宜安三八,孟洞四九,紫檀五零,接牙团一六。
杨再彬盘踞牛塔沟,拦腰遮断长塘和瓜坪公路连线,造成集日连接不上。
瓜坪走阳潭到牙团,倒是可以,但紫檀走牙团,逆向赶集,集日却连不回去,得等第二场,否则就要多走很多冤枉路,间接抑制了商品的流动。
而这导致的直接后果是,造成长塘集市和瓜坪镇,在整个南河集市圈中成为死角,特别是长塘。杨再彬牛塔沟土匪事实上成为长塘赶集日子生意不旺的罪魁祸首。
自从杨再彬被灭之后,两条赶集线路重新通畅,赶集才真正算得上是赶集,各种商品的供应链条衔接上,长塘算是枯木逢春,再次兴旺起来。
江信北虽记着要赶路到瓜坪,仍然被热闹的各种琳琅商品吸引,选购了几副对联。门神,窗花,庞振民买了不少鞭炮,外加一些小玩具。
老天很给长塘人面子,中午时分,云层渐渐稀薄,太阳露出温和的脸庞,给寒冷的天地间泼洒一片暖阳,给人们心头注入一丝暖意。无论是眼前,还是心理。天空随之变得开朗起来。
此时,江信北一行五人一路走来,距离西林壁不到三里路。
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便是大年三十夜。
不管有钱没钱,年总是要过的,各家忙着打扫卫生,准备过年吃的,年节的气氛开始迸发。
石家祠堂大门是开着的,从昨天开始。不断有石姓人家端着放着酒水,道头,糖果的盘子,前去上香。过年了。祖宗恩德最不能忘,来年还得靠祖宗荫蔽,带来好运气。
等得云开见日出,难得享受这冬日的暖阳。
祠堂边的空坪随着中午到来。人也渐渐聚拢。各种娱乐活动相继开场,谈天说地地海侃,打骨牌。下象棋,开碗赌宝,小孩嬉闹。
石家小卖部已经正式开业,石万达和石英杰两家合股,日常由石新牧打理。进小卖部买糖果的小孩,提着酒壶,前来打酒的,卖盐的,打酱油的,买火柴的,时不时总有人进出。
石家空坪是全村老少聚集之地,利用祠堂边上的小房子开一个小卖部,是江信北提出的。照江信北最初设想,江家和石家合伙经营,利用这个小卖部收集山货,顺便拉近和石家的关系。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石万达和石英杰最终决定撇开江家,小卖部与江家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为此,石莺憋着一肚子气,本来在家里说好了的,石莺代表江家打理小卖部,结果这一切都成了肥皂泡泡,看着好看,却很容易破灭。
而且,石莺还只能憋着,无言以对。
石家给出的理由相当简单,石莺没读过书,连几个数字都不会认,如果平时让石莺打理,那就成了一笔糊涂账,白白滋生嫌弃,得不丧失。言外之意隐隐透露着担心江玉致人小嘴馋,占小卖部的便宜。人家没有明说,石莺感觉得到,却发作不得,心里更为憋屈。
二十八,江家杀猪,一边留给自家用,一边拿到空坪卖给村里需要猪肉过年的人家。
江信忠扛着半边猪,江信楠扛着案板,刘贞提着竹篮,里面放着刀具,秤杆和串肉用的棕叶,一边肩膀扛着两根二人凳。
三人来到空坪,刘贞把凳子摆好,江信楠把案板搭在上面,跑到一边看人家打牌,江信忠把猪肉放在案板上,开始砍肉。
江敬林在家里切割留给家用的半边猪肉,杨卯几把江敬林切割好的条状肉块放到木盆里加盐。这些肉多半是要做成腌肉,腊肉,以备来年少荤菜时节使用。
石莺推磨子,磨豆浆。过年豆腐既经济又实惠,还是一道美味,做一些霉豆腐,口味不好的时候,来点这东西,下饭。
江玉致四岁了,不喜欢奶奶整天跟着,有时候,杨卯几还真撵不上她。大家都忙,没人有空看管江玉致,江玉致求之不得,老早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玩耍去了。几个小伙伴玩到鼓楼,停歇下来,蹲着地上,胡画乱写一些只有她们才看得懂的图案。
“玉致,你三叔。”
江玉致听伙伴所说,昂头向伙伴所指方向看去,正见江信北一行,
“三叔,三叔”江玉致丢下手中的石块,边喊边跑,迎接上去。
庞振民把拨浪鼓递给江玉致。
这东西好像是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哭闹的时候,大人拿来哄骗小孩子的。庞振民实在不知道给江玉致买什么好,买个拨浪鼓,算好江玉致好像还蛮喜欢的,庞振民松了口气。
江玉致得了玩具,转身跑着回家,嘴里不停地喊着:“奶奶,三叔回来了……”
回到家,江信北见侄女高兴,便把给江玉致买的一堆花花绿绿的饰品加玩具,一股脑都给她拿出来,没想到江玉致转身去把刚才玩耍的几个伙伴叫进屋来,一人一样,分给伙伴。
几个小屁孩围着江玉致身边转悠,叽叽咋咋,不亦乐乎。侄女这性格,江信北喜欢,笑呵呵地看着,似乎回到自己的童年时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