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们苗人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这大山里头,都没有见识。连县老爷所说的什么状纸和佐证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白蓝蓝回想起来在县衙的遭遇也是唏嘘感慨。
“孩他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一去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孙书雁问道。
“哎……别提了,我去了之后看到县衙的门还是关着的,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于是我看到旁边有一个很大很新的鼓,在那个鼓的旁边还有一个鼓槌,我就拿起鼓槌来敲鼓……”白蓝蓝回忆地说着。
汐霞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蓝蓝看了一眼汐霞,“可是不知道为何就从里面跑出来了很多拿着一人高木杖的人出来,把我按倒就押到了县衙里面去了。等到那县官来了之后,不由分说,就先打了我三十个木杖。”
白蓝蓝一脸无辜的表情,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无缘无故地挨了板子。
“白先生,县衙门口的那个鼓是让人有紧急案件需要处理的时候才能够敲响的。你如果是击鼓鸣冤的话,县官是有这个权利先打你十个到三十个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严肃法堂,抑止小民随意兴讼起诉的刁风恶习兴起泛滥。”
“哎……”白蓝蓝一辈子种药养蛊,从来就没有接触到这么多说法,这次算是真的开了眼界了。
“那汐霞先生,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白青青对汐霞先生问道。
“既然那县官想要状纸,我可以为你们代笔。可是这佐证,就只有你们自己才能拿得出来了。”汐霞先生沉吟了一下说。
“需要的是什么佐证?”白青青着急地问道。
“就是证明你们祖屋附近的那片地都是属于你们自己家的就可以了,在我们汉人的地方,有一张纸是可以证明的,那张纸叫做地契。有了地契,这个人才有了对这片地的使用权利。”
“爹爹,那我们有地契吗?”白青青转过头问白蓝蓝。
白蓝蓝苦笑了一声,“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祖屋里面。按照我白家的家谱算起,到如今都已经有将近三五百年的时间了,什么时候听说过地契这么个东西?”
“那可怎么办啊?”白青青皱起了眉头。
如果没有地契,难道土地被强占了都没办法说理了吗?
“如果真的没有地契,还可以有一个办法来证明这片土地是你们自己的。”汐霞突然说道。
“什么办法?”白蓝蓝有些绝望的目光中重新升起了希望。
毕竟他们的这片药田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如果在他的手中不保,他可真的没有什么脸面去见黄泉之下的爹爹了。
“我知道静平县的很多苗乡人的土地也被那叫做周尚亲的人霸占了,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地契,所以也就说理无门。但是如果你们一起互相证明这片土地就是自己的话,根据大塘律例,是可以证明这片土地是属于你们的。”汐霞先生尽量用苗乡人能够听懂的话向白蓝蓝等人解释。
“这样真的能有用吗?”白蓝蓝有些犹豫。
“白先生,这是目前唯一能够证明你们拥有这片土地的办法。而且据我所知,那个叫做周尚亲的人已经将周边几个县的土地全都霸占了过来,说是要利用云州这里独特的土地来做一笔大生意。现在白先生已经是咱们县推选出来与衙门交涉的代表人了,如果白先生能够带头将自己家的祖屋夺回来,那么周边的乡县也一定会按照白先生的做法这样做的。”汐霞说道。
“啊,爹爹,不如我们就按照汐霞先生说的去做吧。不仅仅能把咱们的祖屋夺回来,爹爹还没准能成咱苗乡人的大英雄。”白青青毕竟年轻气盛,心中已经被汐霞先生的话点燃了。
“可是……”白蓝蓝摸着自己还有些生疼的屁股犹豫地说道。
“爹,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上百代人守护的土地,心甘情愿地让那个恶霸给强占去了吗?”白蓝蓝的女儿白糖突然出声说。
看着自己女儿那清澈的眼神,白蓝蓝沉默了下来。
是啊,自己已经窝窝囊囊了几十年,即使是在民风彪悍的苗疆,像白蓝蓝这样脾气秉性好的人也已经不多见了,所以他才会被推选出来与朝廷交涉。
可是如今那县老爷所提的佐证,他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了。不仅仅他家中的三十多亩药田无法要回来,就连众多乡里乡亲也都没办法交代。
想到这点,白蓝蓝狠狠地咬了咬牙根,“好,就按照汐霞先生说的,明天我就去乡亲们的家里去看看。”
这天夜里,白蓝蓝轻轻地点燃了一袋土烟,依靠在白家村里自己家简陋的小土屋子之中闷闷地抽着。
白家的祖屋并不建在白家村中,原因是白家的祖屋正好是在药田的旁边,那里山势陡峭,并不适合建立村落。所以白家祖屋被霸占,被周尚亲从祖屋之中赶出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寄宿在这个曾经被当成仓库的简陋土房之中。
刮风下雨,丝毫都遮挡不了。
蓝色的烟气在他的面前盘旋,渐渐地将他的脸庞都埋葬了进去。
“白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汐霞轻轻地走了过来。
“嗯,睡不着啊。”白蓝蓝将烟袋里面的烟灰磕出去,又重新塞满。
可是他的火棉却已经燃烧没了。
如今家中没有了药田,全家的生计都没了着落,就连平时不怎么注意的事情都要事事过心,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就比如这火棉,往常基本人人手中都会有一个的,可是现在自己这个族长抽烟竟然都没有火棉了。
嗤啦……
汐霞将一根细长的一端红色的小木条在硝石上划过,一抹火光就那么的出现了。
不论看过多少次,白蓝蓝还是觉得汐霞先生的这根木条十分的神奇。
汐霞把木条放到白蓝蓝的烟袋上,帮助他把烟袋点燃。
“是伤口还在疼吗?”
“不是伤口啊,是心。汐霞先生,没有任何想要贬损您的意思。可是我苗人世世代代地都在这贫瘠的大山里面。这山里面种不得庄稼,也就只能种点药材,养些小虫。祖辈开荒,孙辈享福。左右也都能凑合着活,根本就比不得汉人的十分之一。可是为什么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却还是有人来抢夺我们的土地,还有人来强占我家祖屋呢?”白蓝蓝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