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的刀拿开,某家好歹也是你的师傅,这尊师重道……”此时,见夏侯兰拿刀威胁自己,关羽虽然因为腹痛,实在没有气力反抗,可这嘴皮上的功夫却也不是盖的。◎,
其实,关羽除了刀法出众之外,这说教的功夫,尤其是一提到正统思想时,那股较真的劲儿,倒确实是首屈一指的。
然而,让关羽转瞬便为自己的话后悔的是——很显然,夏侯兰并没有在意他的话……或者说,夏侯兰关心的压根就不是关羽的本意。
不待关羽说完,那夏侯兰突然兴奋的蹦跶了起来,连那一头撞在车厢顶盖上,顿时隆起了一个大包都没有在意。
“这话可是你说的!”兴奋了好一阵子之后,夏侯兰方才消停了下来。不管其余人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夏侯兰一把揪住关羽,激动的追问道。
“当然是某家说的……”被夏侯兰这么一闹,关羽心中也是有些毛骨悚然。对于青龙偃月刀的锋利程度,身为其前任主人的关羽可是十分的清楚。姑且不论那些丧身自己刀下的黄巾贼人,就是眼前这突发神经的夏侯兰,那面颊上面隐隐的一道红线就是当初不知天高地厚,拿热脸蛋去贴刀刃的结果。
“好好好!”闻言,夏侯兰连说三声好,不放心的再强调了一句:“大家可都是见证。”
“不就是某家身为师尊,教育你要尊师重道么,有甚么好见证的?”这个时候关羽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见夏侯兰继续发着神经,便弱弱的反驳了一句。
“当然要见证了。”夏侯兰得意的一展大刀,毕竟车厢太小,那刀刃一翻转,险些便戳在了关羽脸上:“你已经说了这把刀是我的,以后不可再纠缠我讨要了。”
闻言,关羽顿时急了。尽管自己现在是个伤号,无法夺回自己的兵器,可这所有权名义上毕竟还是属于自己的撒。
见关羽与夏侯兰开始争论了起来,旁边正眯眼看着笑话的典韦却是阴测测的来了一句:“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先前你已经将刀送给了他。”
“某家何时说过?”
“你说了——将你的刀拿开,老子听得十分清楚,难道你还准备抵赖不成?!”典韦本来就一直看关羽不顺眼,此时存心拉偏架,自然就帮人帮到底了。
“某家说过了么?”关羽才问了一句,见车厢之中诸人皆是连连点头,便紧忙低声嘀咕道:“某家那是口误……”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典韦恨铁不成钢的捶打了一下长时间坐得酸痛的大腿,忿忿的言道:“亏老子先前还把你当做英雄豪杰敬重,却不曾想原来是这般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谁说话不算数了……”一见典韦那完全瞧不起人的模样,关羽顿时被激得面红耳赤。可是将自己的称手兵器拱手想让给别人,哪怕这兵器暂时被人夺了过去,关羽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舍的。于是,只得怏怏然止住了争论,犹自不服气的拿眼睛去瞟那横在夏侯兰膝上的青龙偃月刀。
“不就是一把破刀么,犯得着如此么?”当初就是明溯怂恿着夏侯兰去惦记关羽这把大刀的,此时却又装作好人,面带不屑的言道:“等到了我们的地盘,像这种破刀,就连寻常的士卒都不愿意配备。”
“就是就是,一把破刀而已……你瞧我主公那把长刀,可是比这好上十倍百倍。”闻言,夏侯兰顿时欣喜万分。自家主公这话虽然说得损,可话里话外却是明摆着在帮自己说话呢。
“既然嫌弃是破刀,那就还给某家撒。”
“我愿意用这破刀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
就在二人口水横飞之中,车队陆续进了武威城。到底是商贾时常落脚的城池,不待古怪去寻找,前面便已经有那招揽生意的客栈之人寻了过来。
武威人倒也真没有枉费了明溯去表扬那声淳朴,尽管入城税高得几乎和抢劫差不多,可这住宿的费用却是极其低廉,只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客栈的条件也确实寒酸了一些。
好在诸人都是行伍出身,住惯了营房帐篷,这些许简陋也就见怪不怪了。
武威是丝绸之路进入河西走廊的第一站,到了这里,也就彻底进入了凉州的腹地。先前诸人一路奔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关注着后面有没有追兵,直到进入武威之后,却是发现这一路上风平浪静,若不是心情焦躁,实在安不下心来,现在大略可以用游山玩水的悠闲来比拟了。
天下的喧闹似乎与武威人无关,这里的一切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除此之外,似乎一切的事情都对他们没有影响力。
从逃亡的急切之中慢慢的沉静下来之后,明溯也开始思索起自己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按照典韦的意思,既然那刘宏个鸟人不仁,那就别怪老子不义,等到了自己地盘之后,直接整兵杀进帝都,先将那刘宏赶下皇位,再把敢于进献谗言,祸害自家六弟的张让、赵忠等一帮怂人揪出来,架上油锅,当场生煎活炸了。
这些话说起来十分解气,可一想想意气用事之后的种种后果之后,明溯便也泄了气去。倒不是他不想去争夺权力,而是自己经历过了种种磨难之后,越来越向往那种安逸的生活。
换而言之,若是此时能够无忧无愁,醉生梦死的享乐完余生,就是将皇位送给明溯,他也要考虑考虑自己去不去当这个皇帝。
权力与责任往往都是相辅相成,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担负起多大的责任。经历过这一次事件之后,明溯心中的激情已经慢慢在消退。
“这大汉的气数未尽。”实在无法说服典韦,明溯便只得借助那种神神叨叨的玄学来搪塞典韦。
事实上,历史的走势也的确如此,尽管后世曹操占据了大半江山,甚至将那献帝刘协当成了傀儡,好生的供养了数十年,最终也是传承到自己的儿子手上之后,方才消磨掉了那些遗老遗少的锐志,将大汉天下篡夺到了曹家。
尽管如此,老曹家也没能坐稳这个江山,曹魏很快就被自己的臣子依样画葫芦了一把。短短数十年后,晋王司马昭家的长子司马炎继承父亲的遗志,逼迫魏元帝曹奂将帝位禅让给自己,改国号为大晋。
这些后世明溯都清楚,正因为清楚这段历史,所以对于自己去争斗皇位,他心中总是有些缺乏足够的自信。
而且,随着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越来越久,看到许多事情因为自己的插手,明明偏离了原先发展的轨迹,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历史却又慢慢拨乱反正,继续按照原先应由的轨迹往前推进时,明溯心中便有些不淡定了。
当然了,除了这些宿命论的影响,其实明溯心中却是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明溯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先前在帝都被困守侯府的时候,何莲母子伸出了援助之手,就在自己送出侯府之时,将胧月母子藏入车中夹层的何莲只提了一个要求:全力辅佐刘辨继位。
对于答应了的事情,哪怕是碰得头破血流,或者是直接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明溯还是会义无返顾的去选择兑现自己的承诺。
虽然说在流氓一般的政治家眼中,这种诚实守信的行为实在有些幼稚可笑,可这毕竟是明溯始终坚持的人生信条。或者说,如果明溯与那些流氓混迹在一起,毫无区别,那么明溯也就不再是明溯自己了。
这就是明溯的执着。
一定要辅佐刘辨继位——如果历史偏离了原先的方向,刘辨能够坐稳帝位,那么自己就算是做个安分守己的臣子,也是心满意足的。明溯心中暗暗的作了这个决定。
终究自己还是有些懒惰的习气的!嘲笑般的对着水盆中倒映的面孔,明溯常常的吁了口气,伸手一搅,将那一池温水掀起了一轮轮的涟漪,人影逐渐的破碎成了虚无。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洛阳之中,皇宫大内,刘宏双手慢慢的按进了面前的金盆,冰凉的洗脸水一激之下,却是让他突然想到了那天自己为甚么会感觉不安了。
应该说,刘宏在崇德殿上所发出的一系列指令都是基于自己对明溯的一个充分的认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明溯应该已经被迫现出了影踪。
事实上,就在前几天,神情疲倦的何进领着同样身心俱疲的士卒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洛阳,其他派出去传旨的小黄门,亦是或前或后都赶了回来。
所有能够想到可能性都被排除了,刘宏不由得暗自审视了一下自己是否有武断的地方,或者还存在甚么遗漏的角落。
水太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轮值的小黄门疏忽,还是现在虽然已是深秋,这秋老虎的威力却依然让人觉得闷热,所以才特地准备了这一盆凉水。
凉水……凉州——几乎就在双手感受到了那股凉意的同时,刘宏脑中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地名。
对,就是凉州!接下来,让旁边胆战心惊侍候着的小黄门惊愕的是,刘宏却是没有发燥,而是眉头紧锁着,口中则是念念有词。
常言道,百密一疏,形容的便是刘宏现在的内心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