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宏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明溯上钩时,熙熙攘攘,如同往日一般热闹的武威城却是迎来了一行不速之客。【,
金张掖,银武威,这武威城作为凉州的经济重镇,的确繁荣异常。
这是一支胡人的商队,无论是那侍卫腰间的弯刀,还是诸人面上蒙着的面纱,都足以证明这一支商队来源于古老的西方的正统来历。与一众安分守己,沉稳异常的商旅比较起来,倒是其中那个鬼头鬼脑,是不是就借口透气揭开面纱的向导显得十分的突兀。
胡商之后不乏这种角色。许多商贾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之后,便选择了为商队做向导这一谋生的手段。往往许多大商家派出来的商队都喜欢聘请这样一个熟悉东方语言的向导。
事实上,在整个商队之中,那些胡人中的无赖子所充任的向导也往往是最不守规矩,和最没个正形的。
一见这支装扮各异,骆驼、马匹混杂的庞大队伍,顿时沿途的居民无不笑颜逐开。
武威百姓很是淳朴,对于商队这样一种为其生活改善带来保障的事物,他们总是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去面对,尤其是面前这支正在络绎进城的队伍,单是入城税,他们就足足缴纳了百二十金。
这个时代经商的成本非常高,尽管整个大汉边境,也就是古丝绸之路完全放开了任由胡商行走,可若是想进沿途的城池补给,甚至是就地贩卖,这入城的费用可是非常的昂贵。
入城税不是东汉的税制,这其实也是随着胡商一起带入东汉的一个新生事物。
按照西方有些国度的规矩,这商贾入城的时候需要交纳人头税。当然了,那是因为他们地广人稀,所以才会按人头计算。
这一规矩到了武威,便结合了两汉商税中的财产税,由计算人头改成了计数车辆。
计数车辆最大的好处便是河西走廊沿途补给十分困难,往往一车的财物便得搭上三五车的食物作为消耗品。在地方官吏巧立名目之下,普通为胡商所认同的人头税便更改成了点计货物运载量的入城税。
胡商自然不明白这个修改究竟有何诀窍在内,在他们心中,只要是普遍遵守的事物便是合理的。这就是此时西方开始出现的存在即合理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起源。
经过一路昼伏夜出,星夜兼程奔波的车队进城的时候,其中一驾车上的帘子悄悄的被掀开了一只角儿。望着外面欢呼雀跃,往来相告的脚力,也就是打零工的本地居民,明溯不由的低声嘀咕了一声:“这里的民风还真是淳朴!”
也不怪他会如此感叹,姑且不谈这一路上连个小蟊贼都没有遇上,就是现在,那些守城的士卒仅仅只是数了一下这支车队的数量,严格按照一车两金征求了相关费用,连例行的违禁品检查都没有做做样子,便直接挥手让他们进了城。
“一车征两金,这也是民风淳朴?”闻言,那坐在一旁,顾自提了只皮囊大口饮酒的典韦稍稍停顿了一下,不喜的反驳了一句:“大汉商制不过十征一,一车货物想要价值二十金,恐怕都得是珍奇之物了。”
“话也不能这么讲,那些胡商从本国费尽千辛万苦运来的东西,无一不是奇巧之物,恐怕只要运到洛阳,运气好的话卖上百金,乃至千金都是有可能的。”明溯在胡商客栈曾经连把菜刀都卖了五十金,这点小数字自然不放在他眼中。
“可是我们车上运输的却全部都是自己的兵器盔甲,还有些米粮杂物。”典韦不服气的争议道:“进一城就是二金,等到了地头,这打造一副金甲估摸都足够了。”
“那些盔甲兵器你能随身携带么?”闻言,明溯顿时就乐了。自己等人装扮的就是胡商,若是舍弃这长袍面纱,全部换上冰凉的盔甲,再提上各式的长短武器,估摸着就算是按照人头,每人缴纳十金,这些城门口的守卒都不会放任自己等人进城的。
“……”典韦也不过就是因为穷惯了,突然看到这么多的钱银白白的送出去,心中有些不甘而已。其实明溯所说的这些道理他心中都明白,若真是按照之前的装扮,恐怕就不是缴钱入城,而是被守卒提着武器追赶了。
就在二人逗嘴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赵云却是突然来了一句:“其实也不一定要缴这么多入城税的。”
“哦?”走了这么久,难得听到赵云发表意见,明溯不由大为惊奇的转头去看了看他:“子龙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属下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少几辆马车,就不用缴这么多了……”见明溯满面期盼的望着自己,赵云腼腆的挠了挠脑袋,却是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其实他先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曾被明溯寄予了太大的期望,反而让他有些忸怩了起来。
“嗯。”本来明溯还以为赵云会有甚么不同的想法的,不曾想却只是单纯的减少计数单位如此简单的念头。于是,明溯稍许有些失望的敷衍了一声,便将头又扭了过去。
毕竟还是个少年……尽管明溯心中十分期盼这个身怀传奇色彩的白马将军快速的成长起来,可这事毕竟急不了。想必后世的赵云也是凭借着无数的人生履历逐渐成长起来的,反正现在自己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有的是工夫去慢慢的培养他。
正在明溯心中暗暗思索着如何将赵云派出去磨练磨练,背后却是传来了一声极度不屑的的声音:“以某家看来,这区区一个武威,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又何须半分钱银……哎呀,你踢某家做甚?!”
这次插话的却是一个明溯压根就没有想到的人物,或者说,这一路上,明溯只顾着盘计着自己该何去何从,几乎就将这个累赘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事实上,这个惹人嫌恶的人也是这几天才开始恢复了一些气力,若不是此时他突然开口,基本上诸人都快将给忽略了。
“关羽,你给老子老实点——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狠狠的踢了那鼓噪的关羽一脚之后,负责看守他的夏侯兰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倒拖了过来,那锋利的刀刃在其面上稍许比划了一下。
其实,方才关羽突然出言,夏侯兰也是惊吓了一跳。
按照先前的部署,夏侯兰主要负责看守那受伤的关羽。说起来,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累赘。本来之前明溯进入洛阳之后,因为担心看管不慎惹出甚么幺蛾子,便直接将其押入了血屠军营进行看管,之后逃亡的时候便又被顺带捎带了出来。没办法,夏侯兰还等着那关羽继续教授自己刀法呢。
关羽原先的伤口就是贯穿伤,若是一直留在洛阳,延请名医诊治,恐怕现在也好得七不离八了。奈何明溯这次进入洛阳明显没有选对时辰,除了一开始还算是有惊无险之外,之后那夏城门内的兵营都被重兵监控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限制了出入,更加不谈甚么请名医过来了。
没办法,帝都的名医都是御医,当今圣上刘宏都开始有些看不顺眼明溯了,又有哪个御医会嫌弃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准备去冒着刘宏的怒火过来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诊治?
于是,关羽的伤情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好在血屠军驻地甚么都缺,就是不缺烧酒。有了烧酒的消毒,尽管恢复的速度慢了一些,可关羽却还一时也没甚么性命之虞。
本来,按照明溯的意思,既然自己是在逃亡,那就没有必要再扣留住关羽了。问题是这个惹人厌的家伙,你找他的时候费劲千辛万苦,可想要赶他走的时候,却同样是十分的困难。
一听说明溯是因为得罪了当今最大的……宦官张让、赵忠等人,才被逼到如此下场的,那关羽一股行侠仗义的气概又冒了出来。
在逃离洛阳最初的几天,几乎每一次关羽被赶走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便又突然出现在队伍的左近。
“你果真是得罪了那些阉人?”这是关羽一露面就问出来的第一句话。
“那些阉**害我大汉社稷,某家身为豪侠,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到你独自去对付那些阉人呢?”毫无例外的是,不待明溯回答,关羽紧接着又是豪情万丈的这一句话。
望着关羽那看上去似乎两眼冒着小星星的眼神,被纠缠得实在没有法子之后,明溯心中不由的哀叹一声,认真的询问道:“你不会是准备投奔我了吧?”
“怎么会呢?”关羽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可一见明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便紧忙理直气壮的改口道:“某家是跟过来讨债的。”
“讨债?”
“对啊。”关羽连连点头:“当初你说好了要教我绝招的,现在还欠着呢。”
“可是你刀法也没有教会夏侯兰撒。”
“不是某家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么?”
“……”明溯无语的看着关羽眼中的星星,半响方才突然问了一声:“你是不是饿急了?”
“是啊。”关羽话一出口,便发现四周的人皆是面带微笑,便紧忙改口道:“某家吃饱肚子也是为了能教授刀法。”
“哦……”明溯意味深长的拖长语调,却是不再赶关羽走,直接吩咐属下将那备用的熟食送一份上来。
这就是当时关羽被留在队伍之中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