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夫暗自担心的事情最后终于还是没有发生,其实就算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的确是山穷水尽,因为诸人被困在海上时,所遇到的难题与那当日曾经杀了艄公充饥的兵匪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当时,那些兵匪饮用水没有问题,只不过食材严重匮乏,明溯等人所遇到的情况恰好与他们相反。
食材船上之前可是备了不少,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淡水饮用。老船夫没有常识,不过明溯却是熟知鲜血性子最为咸热,若是轻易将其作为淡水的代替物使用,恐怕最终大家都要因为热毒而神智糊涂,高烧而亡。
不过,与老船夫去解释这些东西压根就没有必要,因为仅仅在海上困了一天,甚至于连那临时接下来的瓶瓶罐罐中的雨水还没有喝完,老天爷却是果然应验帮上了明溯一回大忙。
天色放晴之后,诸人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就是在那陆地的边缘,几乎肉眼就能望见地上的苍天大树,只不过先前天色过于阴沉,那些树的影子实在与阴沉压在海平面的乌云没有甚么两样。
不过,明溯等人靠岸之后,找到一处村庄暂且落脚下来,方才打探清楚:原来此地已经不是扬州地界。
“如此说来,那陶恭祖已经到徐州上任了?”
“正是。刺史大人旬月之前已经到任,现在已经拜了泰山臧霸、孙观二人为将,广征乡勇,征兵备战,贼人见官兵势不可挡,已经退至本郡,也就是琅琊境内,占据了开阳高城与刺史大人相互对峙。”
与明溯说着闲话的正是这里的里长,由于青、徐一带黄巾复起,连番攻打郡县,残戮豪强,原任刺史巴只身体孱弱,无法应付蜂起的贼患,只得告病还乡。于是,朝廷便派了张温西征时的参军,丹阳人陶谦担任徐州刺史,专责经营徐州,平定黄巾余孽。
说起来,这陶谦到的确是个人物,其父亲曾经担任过馀姚县长。陶谦幼年时父亲去世,少年时便以性格放浪闻名县里,十四岁时以布作为战旗,骑着竹马与乡里小孩子一起嬉戏。他的同乡、曾任苍梧太守的甘公出门时遇见陶谦,见到陶谦的外貌不凡,于是叫上车来与他交谈,感到非常高兴,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陶谦,甘公的妻子对此非常愤怒,但是甘公对其妻说:“这个孩子外貌奇特,长大后必成大器。”
尽管幼时是个青皮一般的无赖角色,不过陶谦却是与那吕蒙、甘宁有着同样的经历。顽劣过后,也不知道究竟是甚么事情刺激了陶谦,反正后来他突然爱上了读书。
接下来,所有的道路就像被铺好了一般,陶谦先是考上诸生,在州郡为官,后被举为茂才,拜尚书郎,先后出任舒县令、卢县令,其后更是因为政绩显赫,曾经在刘虞之前先任过一届的幽州刺史。刘宏大封宗亲为各州牧时,陶谦便被朝廷召回帝都任职,徵拜为议郎。
前些年,北宫伯玉等率领羌胡进犯三辅时,刘宏先是派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率军讨伐,皇甫嵩表请武将随行时就召拜了陶谦为扬武都尉一同出征,将叛军击败。然而,没等到皇甫嵩大军趁胜追击,同年七月,便因为先前得罪过中常侍赵忠、张让,皇甫嵩在他们的诽谤下被贬官削爵。
接下来,朝廷另外委派了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前往讨伐。说来也怪,按理说一把手换了,这下面重要的岗位都得轮换一遍,可是陶谦却是没有得到这个“待遇”。
张温统兵之后,聘请了陶谦为参军,往来接待都是参照贵宾标准十分厚待。然而,陶谦毕竟算是皇甫嵩的旧人,对于张温半路过来摘桃子的的行为,陶谦心中一万个不服气。后来大军凯旋,陶谦回朝赴宴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生公然羞辱了一番张温,张温大怒,意图将陶谦迁往边关,在别人的劝说下才将陶谦追回。当时,张温于宫门迎接陶谦,陶谦并不领情,但张温对陶谦还是像以前一样好,直到自己在讨贼的任上病死。
说实话,明溯与陶谦认识,还是在曹操主张的一次私人宴会上,当时陶谦因为是幽州刺史出身,所以身份地位上都远远要高于尚为少郎的曹操。
也是第一次见到曹操竟然会对旁人如此客气,明溯当时就格外的注意了一番陶谦。至于历史上所记载的这是个典型的好好先生,明溯当时却是大失所望的发现老罗先生又一次玩弄了读者的个人好恶。
一个固执并且羁傲不逊的枭雄人物!这是明溯当时心中对陶谦的评价,没想到时过境迁,短短数年之后,此人竟然很快又来到了徐州。
尽管此时刘宏任命各州主官时比较混乱,不过宗亲为牧守,臣子为刺史的规则还是没有发生变化。幽州刺史出身的陶谦经过多年的沉淀、资历积累之后也不过调任了徐州刺史,一方面说明其治理地方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同时,另一方面则佐证了这个人的性子比较好强,不为朝中显贵们喜爱。
说白了,就是个被排挤出来的主儿,仅此而已!
“有了恭祖坐镇,徐州无虞矣。”明溯见那里长虽然谈兴正浓,可眉眼之间却是依稀透着些忧虑,便随口安慰了他一声。
可能这些人只知道陶谦的一些过往的轶事,可是明溯却是对这个有过一番充足的了解。开甚么玩笑,历史上因为嫉恨曹操攻打徐州,派手下将其父亲、弟弟斩草除根的,这能是个善茬么?
对于这一类阴狠的角色,明溯一向是十分提防的。当然了,那个时候陶谦不知甚么缘故,已经从刺史的位置上荣升为徐州牧,领安东将军,不过这足以说明自从陶谦进驻徐州之后的那几年,徐州还应该州富民强,诸郡县承平,百姓能够安家乐业的。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在先前的聊天之中,明溯已经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毕竟徐州已经距离帝都比较远了,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就算消息传了出去,那刘宏有些甚么想法时,自己也早已远走高飞,不知道在何处落脚了。
这个时代,身份就像后世那签字的vip卡一般,只不过vip是预埋单或者统一结算,两汉时期的朝廷身份却是白吃白喝的一大凭证。
本着拉动大汉消费内需、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米虫的宗旨,明溯可没有那个觉悟去为刘宏节省甚么。从刘表那边拐来的蒙冲已经在那场海啸暴风雨破损连连,恐怕没有一次大修是不要想再下水了。
考虑到自己不可能在这边耽搁多少时光,明溯便索性将主意打到了沿途经过的徐州官府头上。
没办法,加上那些无路可投的船夫,一路跟随自己从荆州过来的士子,现在明溯的队伍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如此大的阵容,哪怕是不惊动地方政府,采取步行的方式折返到自己的根据地,亦是难免会被有心人察觉异样。
与其最后被无端的刁难,倒还不如索性先表露了身份,反正自己这个太子少傅,都通侯的身份可不是假冒伪劣。
就这样,明溯公然登堂入室,直接赖在了这个意外接待了一回通天人物的里长家中,至于自己到了徐州地界的消息,明溯早就派了潘浚带着两名护卫从亭中借来快马,飞速赶往临近的县城通报。
既然选择了锦衣而行,总不能让自己徒步前往县城吧。潘浚是带着任务过去的,明溯给他的指令就是不管是骗还是抢,至少要保证这一行人一人双马,当然了,能弄几驾马车回来那是更好……没办法,这玩意尽管影响行程,可是这个最为讲究奢华排场的年代,如果你架子不摆足了,最终装逼也只得是一场彻头彻脑的笑话而已。
就在明溯想着心思的时候,那里长却是突然站了起来,迎面对着明溯就是一个重礼拜了下来。不待明溯出手相扶,那里长则是恳切的请求道:“还望侯爷日后能够帮小人美言几句。”
“啊……”闻言,明溯却是一怔。本来自己也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洗个热水澡,喝上点热汤汁,不曾想却是惹了个麻烦上身。当然了,对于一个小小的里长的愿望而言,想必明溯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于是明溯便缩回了刚伸出去的双手,往后一靠,淡淡的言道:“说吧,是求官,还是求财?”
在明溯眼中,这些社会最底层的编外人员最为迫切的无非是削尖了脑袋挤进体制之内,当然了,其中也不乏一些异类,除了爱财如命之外,就算是给个啬夫之类的乡官做做都不定会有兴致。
见明溯的口气冷淡了下来,那里长苦涩的一笑,却是依然拜在地上请求道:“犬子顽劣,素来为上官不喜,还望侯爷见到新任刺史时能够为犬子美言几句。”
哦,原来是摆脱自己打招呼撒。弄明白了原委之后,明溯嗯了一声,便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这里长儿子的情况。
不想,一听到里长愧疚的介绍之后,明溯却是大跌眼镜,险些便讶然叫了出来。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澎湃的心情之后,明溯想了想,便对那里长言道:“贵公子的事迹听起来虽然荒诞不经,可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须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为前任上官喜好,或许后任到了之后便会大加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