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的时候很热闹,有魏家各房头的人,还有魏柏的同年、同僚的女眷。
王氏淡化了这个孩子的来历,只说她是要亲自教养的,旁人自然不会没眼力见的提及孩子的生母。而且,经过此事,魏柏也知道了王氏的厉害。而且,他还得对她感激,因为她占了理却没有真正的赶尽杀绝。府里的丫鬟,不管是王氏陪嫁的,还是魏家原本的,都不敢再勾引魏柏,甚至要对他退避三舍。毕竟勾搭男主子,不就为了当半个主子么。像这样生了孩子却要被卖,那还生来做什么。
沈寄都不用再想着敲打家里的丫鬟了,跟着去了的也都知道了这个结果,回去一说就都知道了。而且她们还知道沈寄说过‘我可不会像六弟妹这么好性儿’。虽然她说的是如果魏楹偷吃,她绝不会帮他照顾庶出子女,绝不会再像如今这样一心一意的待他。可下人理解的却是不只发卖,会直接打杀。毕竟,这些年她御下也是恩威并施的,并不是好拿捏的主。
沈寄笑笑,达到目的就好。
十天后,十五婶的小妹子柳氏到了京城。秀女有亲戚的可以投奔亲戚,没有亲戚可以住到统一安排的住处。于是沈寄便主动提出邀她来家里住。等着十五婶开口就没意思了。
她也去和芙叶说了,生活上关照一下,别让柳氏受气就好。至于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如果柳氏有那个上进心,而且的确像当年的董玉儿一样把握住了机会,她们也无谓故意挡她的青云路。
“表姐,我还是有一点儿担心。你说宫里的人会不会故意的去查啊?”如果去查,那么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她和柳氏这拐了几个弯的关系还是会被查出来的。
芙叶皱皱眉头,“那得看皇兄的态度了。”
“唉,我回去了,今天十五婶去接柳氏,我回去晚了不好。”
回去以后,小芝麻小包子就多了一个得喊‘姨婆’的小长辈。沈寄头痛,她也得跟着小权儿喊小姨呢。比自己还小八九岁,不过想一想魏楹也就平衡了。
沈寄安排她和十五婶住一个院子,她住第二进,十五婶一家住第一进。中间的院门派人守着,这样也就是不见外男了吧。这样子姐妹好说私房话,十五婶也可以就近照顾妹子。
沈寄过去,柳氏便过来道谢。
沈寄抿抿嘴,“小姨不用客气。”一边看着过来给柳氏量尺寸的宝月斋的绣娘,“可量好了?”
“回奶奶的话,量好了。全力赶工,五日即得。”
“去吧,做好了及时送来。”
柳氏毕竟是小地方来的,京城流行的衣服首饰款式不是太清楚。这对她去参选不利。沈寄便安排了宝月斋的人过来给她量尺寸,又送了她四套现在最流行的头面。十五婶和她自己也各添置了两身衣裳。沈寄嘱咐了,如果外人问起,把柳氏略过不要提。
柳氏和十五婶都执意要给银子,这些花费可不少。而且,她们原本也是需要置办的。宝月斋如今又是京城一等一的铺子。
“以后要添置什么再给吧,这些是我送小姨的见面礼。要是收了银子,岂不成了我向亲戚推销了。小姨安心住着,需要什么或是下人不好尽管告诉我。”
沈寄略过问了一下,就把空间让给这对年龄差了将近二十岁的姐妹了。她去了小校场看小权儿和那两姐弟。至于信哥,在洗三后被王氏接回去了。
小权儿在带着小芝麻和小包子堆雪人,一副很专业的架势指点着侄儿侄女。京城的冬天长,所以即便已经是二月二了,还是有雪的。
小芝麻和小包子都穿着鹿皮靴子,手上戴着坯子的手窝窝,因此倒不用担心他们冻到。而且推着雪球跑也是个锻炼。小芝麻在认真跟小权儿雪堆雪人,小包子就满场推雪球,雪球越滚越大,他笑得也越开心。从他身上残留的一些雪看来,小家伙已经摔过几跤了,不过热情依然。
沈寄方才留心观察了一下柳氏,小姑娘看来是很早慧的那种。不过十四岁,眼底已经很静。而且为人处事待人接物很是圆融。说不定真是个能够‘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人物。
唉,要是这一次选秀的佳人里,能够有人把皇帝把莫名其妙的感情勾走就好了。
柳氏到了不过两日,东昌公主一行也入京了。对她的到来,满朝上下也都以为她是奔新帝来的。她上次来的时候不到十三岁,不过现在可应该算是十四岁了。豆蔻年华正适合和亲啊!这也是东昌臣服我朝的表现,于是上下欣然。只除了魏楹沈寄以及想进宫参选的人。这可是毫无疑问就少了一个位置,而且还是高位。
皇帝从前做皇子时出面举办过宴会欢送东昌客人。现在,他忙不过来,刚刚才改元,事儿多着呢。而皇后也要操持选秀的事,于是皇帝就把举办宴会欢迎的事儿指给了芙叶公主。毕竟,当初的欢送宴席,就芙叶公主最适应东昌七分熟带血丝的烤牛肉,其他风俗比如喝酒跳舞,芙叶也不在话下。至于说她没什么政治眼光和手腕,另外派礼部官员辅助就是了。反正要的就是芙叶的身份和她对东昌风俗的强大接受能力。而那晚宴席上众目睽睽下吃了不少烤牛肉,又和东昌公主友好互动的沈寄也被礼部点了名。她是芙叶的表妹,正好魏楹又是负责宴会的人,于是他们夫妻被选中一起操办此事,丝毫没有引起人怀疑。
沈寄憋着口气,被芙叶叫去帮忙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
“行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她,可谁让事情落到咱们身上了呢。别绷着脸了,叫人看了去。”
“我才不去操办呢,你随便指派人吧,我心头堵得慌。他是奔我男人来的,我还要欢迎她,做梦吧!”沈寄气咻咻的。
“我也就是叫你来应个景,事情让别人做好了。我反正也只需要最后去看看准备得如何。你就在我这里呆着吧。”
芙叶叹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魏大哥说,人八成是皇上叫来的。”
芙叶脸上一沉,“那他对你的心思可真是深。这回就是选出个天仙来,怕是也……”
“我就是怕这个。这几个月我进出都有无数人跟着,也没见他下手。他弄这么一个人来,难道是要魏大哥自己抛弃我?”
除了这个,沈寄想不出别的可能性来。魏楹现在仕途受阻,这个东昌公主一心喜欢他。如果自己死了,魏楹续娶她,前途的石头就算是彻底搬开了。而且因为他是东昌驸马,不是本朝驸马,所以不会受到驸马不掌实权不认实职的限制。东昌国小,这可不是和亲,他不用去东昌。因为这个身份,得到的好处是很明显的。看来是元宵那晚的事,让皇帝下了决心。
他觉得魏楹是可用之臣,可是要他放弃自己还不行。于是想出了这么个补偿的法子。而自己如果接受了,被魏楹所伤,对他的抗拒也会小上许多。哼,美得他!她才不会给他做不能见人的情人呢。魏楹也不会要东昌公主的。
只不过想着想着还是觉得难受,魏楹是不会。可要是魏家人知道了这事,会叫自己给人让位置吧。他们就是这么的现实。即便有些人支持自己,可那些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魏楹的族老这回肯定觉得称愿。一定会上京的给魏楹施加压力。然后,皇帝一纸诏书让魏楹休妻娶东昌公主,他也只有无可奈何的接受。安排得多好啊,皇权族权一起上。根本就没有她沈寄的落脚之处。
别说有小包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当年平阳公主想嫁给卫青,卫青的原配夫人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呢。还不是只有下堂的份儿。
在芙叶以‘帮忙’的名义呆了半天,沈寄惦记着小芝麻和小包子便告辞了。
在马车上,沈寄一路想着现在要怎么办?东昌王和王后现在还不知道皇帝只是想把他们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三品官。只以为他是想讨来做皇妃。皇帝是想赐婚之后造成既成事实才让他们知道吧。唯一能想的法子就是这里了,可是她要如何才能把消息传到东昌去呢?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车,沈寄好在如今身手还算敏捷,才没有碰到哪里,她心头正憋着火,于是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忘了,老赵头听不到,不会答她。不过有旁边跟车的小厮驱马过来在窗口说道:‘奶奶,有辆马车突然从街对面冲出来,赵大叔为了不撞上这才勒停了马。
“赶着去投胎啊,横冲直撞的!”沈寄这会儿跟吃了枪子似的,呛得很。
于是外头的小厮也就不客气的和对方呛了起来。对方也不是善茬,于是两家人竟是要当街大打出手。
沈寄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回头惊动京兆府,这个脸面可就丢光了。下回魏楹再登高一呼的时候,下头的人该说他家有个不能容让的媳妇,不是贤德之人了。
“算了,别吵了,我们走吧。”沈寄拉开车帘说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真打起来,难免有人受伤。
“算了,想这样就算了,知道我们是哪家么?”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
沈寄戴了帽子遮住面容,当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当街和人理论,于是吩咐旁边的刘準,“你去和人理论一番。”
“是。”
刘準一去,对方便报了姓名,说是大长公主府上的蒋世子的马车。
刘準心头一沉,怎么就撞上了这个欺压人的。赶紧打发人回去告诉沈寄。一边也报上了魏楹的官讳,心头却没底。当年就是这个蒋世子,抽了阿玲的脸一鞭子,还差点没把管孟给打死。要不是奶奶硬气,他俩哪还有今天。他今天不会被当街打死吧?看一眼身后,他们带的人多,倒是不怕这个。可和这家人又呛上了,人家是皇亲国戚,还是自己家吃亏。只是,理亏的分明是对方,难道要他们低头认错不成?
沈寄一听也暗道晦气,她方才要是没有得理不饶人,事情也闹不大。可她最近太憋火了,一时就没有忍得住。怎么又遇上这个人?这京城到底是大还是小啊?之前两回遇上,吃亏的可都是自己。今天虽然人多,但人家的权势在那里,事后也得欺压他们。
于是沈寄憋气归憋气,还是很郁闷的道:“我们退后,让路。”气死个先人板板了。
正要退,却见到刘準带了个管家打扮的人过来,“魏夫人,方才多有得罪,我家世子爷特遣老奴过来给您赔罪。我们这就把路让出来。”
沈寄楞了一下,蒋世子转性了?
“世子爷说本该亲自下马车过来给夫人赔罪的,可是他一下车未免惹眼。就请夫人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宽恕则个!”
亲戚?从芙叶那里论,大家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可芙叶绝对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蒋世子要亲自来给自己赔罪。沈寄明白白了,还是当年皇帝威胁过蒋世子的原因。只是,他知不知道缘故?
“不用了,你家世子爷客气了。方才也是我们有些急躁。你们先走!”要是让蒋世子的马车给她让路,很快就会传开,这个小霸王给她让路,她受不起。
蒋世子听到回话,想了想,吩咐先走。
马车上的美人疑惑道:“世子爷,今儿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礼让人?她的后台太硬了,本世子爷不敢惹。你知道么,她可是当今皇上的救命恩人哪。”
“怪不得敢跟世子爷呛了。不过好在她知道分寸,还是让世子爷先走。”
蒋世子扯了扯嘴角,什么分寸,不过是怕传出去,有损她的名声罢了。怪不得皇帝还没有动手呢,这身边带的人个个是高手啊,而且还那么多。
沈寄回到家,闷头闷脑的坐着,这日子,怎么这么不顺啊。难道真要她把脸划花么。她要是破一点相还无碍,魏楹要是破了相就不能再当官了。
真是的,为什么非要当官嘛。在蜀中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不要想着乘风破浪,寻个借口辞官回家当富家翁多好。那样也就不会再蓉城遇上皇帝被人刺杀了。烦得很,日子拧得跟乱麻一样。
小包子小芝麻混不知愁的,跟着小权儿胡玩,也不来黏着沈寄了。
十五叔发现不对,让十五婶去问问看,这大侄媳妇好像没什么精神啊。做人还是那么周到,可就是透着一股憋屈。柳氏也觉得不对,问自家姐姐。
十五婶便分别和他们说了,说东昌公主是奔魏楹来的,大侄媳妇是为这事烦恼呢。
十五叔听了,一拍大腿,“她还敢硬要人给她让位置不成?”
“人家是公主!不然大侄媳妇愁什么愁。”
至于柳氏听了只是一叹,“这就是权势啊!权势逼人!”
沈寄倒也不是一味在家坐着发愁,她不是那样性子的人。第二天她就上街了,往东昌使节住的驿馆那边去。那晚的送行宴,也有人对她比较亲善,她想对方应该也不想自家公主闹出这种事来。所以就在驿馆旁边的酒楼守株待兔。她一直看着,要是有她认得脸又觉得又可能成为自己助力的便好让人去请上楼来。
第一天劳而无功,再两天就是芙叶的招待宴会了。魏楹才是正正经经领了差事去帮忙的,沈寄打着过去帮忙的旗号,却是跑到驿馆这边。如果再没有机会,她就只好请艺高人胆大的十五叔帮忙去驿馆请人了。别的人不一定敢做这事,但十五叔这人心肠是热的。跟他说清楚他会帮忙的。而且今天出门他还来对自己说了,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寄便说她再去一日,如果没有机会就请十五叔出手,十五叔满口应下。毕竟这也是一件只争朝夕的事,可不能让东昌王和王后在事后才知晓,慢一步都不行。
可巧,今儿刚出来,就见到那晚吃烤牛肉时给自己敬酒的一个大汉。
沈寄便让刘準去请。
对方开始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谁请。后来听说是那晚很给他们面子大吃烤牛肉的魏夫人便笑着随刘準进酒楼包间来了。
沈寄起身一福,“见过这位大人,妾身魏门沈氏这里有礼了。”按说她私见外男有些于礼不合。可是刘準等人跟了十来年,知道魏楹不会为此就发火,而且刘準的媳妇还是凝碧,被媳妇逼着也不敢不听命令啊。于是沈寄就把这事办成了。而且昨日刘準就同魏楹说过了,魏楹回来问了沈寄,知道她想了这么个法子也觉得不错,让她放手施为。
“哈哈,魏夫人是好朋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请坐!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我叫达尔扈,你就叫我名字就好了。”达尔扈对沈寄很有好感,觉得是个很豪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