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事的刘华茂、张昌雯夫妻改变了计划仅仅住了一宿,带着赵如兰精挑细做的家炒的五香花生、玉米面等土产就回了京都,张昌瑜也跟车回了津门。昨天还萦绕着欢声笑语的院子,蓦地归于平静,明天严建广亦将奔赴莽莽林海的兴安岭,或许这院子又会多一份萧索。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一天儿孙绕膝的欢愉,就过了一晚上,二闺女就要去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工作,老闺女更是要漂洋过海远赴万里留学六年,这怎么能不让张树清、赵如兰伤感。做父母都期盼着儿女能出人头地,可出人头地的儿女给予父母的大多的是寂寞的滋味,这都是因为他们在思念着谁。
看出俩老人心情低落,张昌芸带着俩双胞胎闺女想着法都老两口乐。张小寒也拿严建广要出门,推了找他挖菜窖的几户人家,陪着爷爷奶奶。
吃完晚饭,和严建广再敲定了一下去东北的事项行程安排,张小寒忽的想到,叫大舅一声明天带他去趟解放路,这么多天姥爷早就把自行车攒完了吧。
昨天庄里大喇叭广播让李维文去接电话,电话那可是个稀罕的玩儿意,有人打电话找他,这着实让他露了一把脸。一听是外甥,说是关于自行车的事,这不天刚蒙蒙亮他就到了外甥家。
张小寒把舅舅让进屋又给倒了碗水说:“大舅,一会儿你跟我们上趟滨海。我带你去回解放路,以后自行车零件就你去买,中不!”
李维文从丈母娘家回来看到父亲家堂屋,摆放的一水儿新的四辆自行车,那可是相当的震惊,他老婆崔文秀更是惊得差点瞪出眼珠子。
“妈,这是咋儿回事啊?”李维文一进屋就问。
“你爸攒的!”周带娣不咸不淡的说。
“我爸攒的?”李维文又被惊着了,这才走几天啊,老爷子就又长这么大本事!
“恩,咋儿着,你不信!”周带娣看着儿子说。
“信,我妈说的我能不信?妈,这到底咋儿会儿事啊?”就像有个小爪子在挠,李维文这心痒得不行。
“咋儿着上趟妈家,你媳妇又不舒坦犯病了,咋儿没过来啊!”周带娣没理儿子的追问,却提高了声音问起了儿媳妇。
正在堂屋仔细端详,还想推一辆出去骑骑的崔文秀听见了婆婆的话,心里一个激灵,坏了,这个老慈禧又挑理了。慌忙拿起从妈家带来的东西进了屋。
“妈,这都是我家里妈给你捎来的栗子、核桃还有枣。”崔文秀一边解刚放在炕上的包袱一边谄媚的说。
周带娣看了崔文秀一眼说:“你们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我就说说你们听听!”
“准备好了!”李维文夫妻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那么老二进屋没看着你爸,你就不问问你爸干啥去咧?”周带娣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儿子,“你爸背着筐拿着耙子捯草捯树叶去咧。我们家猪圈都填满了,又给你们家捯去咧,不就是为了让猪多踩点粪,来年庄稼长得壮么。今儿风这么大,我说别去了,你爸说不去那中啊,眼瞅着树叶就该掉光了,正好趁着今儿风大树叶掉得多,多给你们捯两筐。”
李维文让母亲说的哑口无言,羞愧的低下了头。一边的崔文秀却不以为然,心想谁家老子不是这么给儿子奔波啊,打算让儿子养老送终可不就得踏踏实实给干!
“文秀,我再问问你。我孙女孙子呢?”周带娣又说道。
“他们俩愿意在姥家再玩儿两天,哪儿伴儿多。”崔文秀想,就知道婆婆准得挑理,这不就来了么。
“原来我不愿意多说,可你们这一点分寸也没有啊!这俩孩子散暑假上姥家去,说哪儿伴儿多;散寒假还上姥家去,说哪儿伴儿多;这放个秋假过个八月节,你们还把他们撂姥家?这俩孩子是姓李呀,还是姓崔啊,啊?老二你是娶的媳妇,还是让人家招上门女婿去咧?再说说你文秀,你这是结婚当我们老李家媳妇呢,还是还在你们老崔家做闺女呢?”
炕上坐着的李维文既愧疚又羞愧,脑袋到扎进了裤裆。炕下站着的崔文秀倒想反驳两句,可多次斗争惨痛的失败教训让她鼓不起勇气,只能摆出臊眉耷眼恭顺的模样。
“外头的车子,是小寒看着你爸成年在院里编东西,那双手都变形了,心疼他姥爷给想得法,给你爸找个轻身一点还挣钱多的活计。你外甥也没忘喽你,你爸管攒,你管卖。一辆车子你给我们老两口子一百块钱,卖多卖少剩下都是你的。中喽,你就推着卖去,不中喽,饭也不用在这儿吃了,你们俩该干啥干啥去!”周带娣终于说到了自行车。
“爸、妈!那得这么多车子啊?”话没落人就到了屋,来得是四闺女李维英。
听完了母亲的述说,李维英头一歪对着李维文说:“大哥,我也卖车子中呗!”
崔文秀从听完婆婆的话就开始盘算,已经给那四辆车找好了主。自家爸一辆要一百;俩哥哥一人一辆要一百二;这次回妈家听说隔两家崔老二家大儿子结婚正打算买车子没自行车票呢,一百五应该能卖给他们。五十加俩二十是九十啊,这也不是个整啊,要不给俩哥哥一百三一辆?五十加六十一百一,那就给爸十块钱让他当体己钱,省他总说自己往自个家划拉东西。现在一听李维英说也要卖车子,话不由得脱口而出,“不中,那可不中!”
周带娣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虽说是儿子是自家人,闺女结婚那是外姓人,可这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那个能不疼啊!再了说车子还是我的呢,给谁不给说那得我说喽算!
“咋儿个不中啊?这车子儿子能卖,闺女就不能卖?嫂子,你说说我听听,你有啥个理由啊!”李维英对这个多病多灾的嫂子是一向好感欠奉。
李维文一听四妹妹这是要开火的前奏,连忙说:“中,中!都是一家子,那咋儿不中呢!”
李维英轻哼一声,给了李维文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周带娣看看儿子儿媳妇,再看看闺女,厉声说:“都蔫悄儿待着,我这上岁数架不住你们瞎吵吵。我是看出来了,这还没咋儿着呢你们这就要窝里斗是呗!你们也不用都觉得都了不起,跟你们说实话儿子闺女,我们老两口都没指着你们!你们要是知好歹我们老两口就在李庄子跟你们对付着过;你们要不知好歹,我们俩就上孟家坨投奔我外甥去,准比跟你们混强!车子的事等你爸回来再商量!文秀去做饭去,维英也去烧火给你嫂子打个下手去!”
等儿媳妇、四闺女出了屋,周带娣又跟大儿子说:“老二,你别较着你在你爹妈跟你媳妇中间和稀泥两头充好人,就尽到你为人子为人夫的责任咧!你爹妈从十月怀胎到把你拉扯成人娶媳妇那是二十多年,你跟你媳妇结婚现在十年出头吧!二十年的父母十年的媳妇,你把我们跟你媳妇放一个位置上,你琢磨琢磨合适呗?我,你就别琢磨了。你多琢磨琢磨你爸那弯喽的腰、变形的手,你再看看你媳妇那光滑的脸啊手的。你大姐没了,我们俩还有几年啊!你底下还有俩妹妹一个兄弟,你想想吧,你咋儿当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