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二十三年,腊月二十三。 X
小年。
今日,是贾环的生儿。
一大早起,贾环与贾母、贾政并赵姨娘磕了头请安后,又受了贾苍和贾芝的头。
再有薛姨妈并李纨、娄氏、王熙凤、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人送了针线衣鞋等礼。
待换了一身新衣后,还吃了林黛玉等人亲手做的长寿面,足足八大碗!
满堂人快笑岔气后,贾环方得意洋洋,好似得胜大将军一般,告别亲长妻儿,在亲兵家将扈从下,出发去了宫里。
十万厄罗斯俘虏,数不尽的牛羊,山一般高的盔甲兵器,军旗营帐,业已被押送至西城外十五里小铺旁兴建的营地里。
满神京百姓,就没有人没去看过的。
这半年来,都中风云变幻。
抄家灭族,皇权更迭,光景阳钟就响了两回。
再加上两月前,贾环大肆诛杀朝臣宗室,严打神京,抄家流放。
两月来,神京始终处于戒严状态,各坊市街道门前皆有兵丁把守。
人心惶惶!
但,所有的不安定,都在这场旷世大胜中,烟消云散。
每日里,在贾环特意安排的“托儿”的带领下,俘虏营周遭,万人级“大秦万胜”的呼喊沸腾声,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更有“好心商贩儿”,供水供茶供馒头。
好些百姓甚至带着全家老小,去看“西洋景儿”。
看着人高马大的罗刹鬼,被威严的大秦士卒拘押着四处展示。
士兵们“保家卫国”的口号又一套套的……
一时间,强秦的心思,在百姓心中生根发芽。
当朝廷决议,以极便宜的价格,出售战争所得的战利品,那数百万牛羊时,满神京城都为之沸腾喜悦。
民心遂安。
……
皇城,紫宸书房。
随着贾环和赢昼的入内,诸人看过来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
当初听说贾环百骑破二十万,兴许是太过虚幻,反而没太多的震撼感。
可等诸位大佬,目睹了那如山的物资,十万健壮的罗刹鬼俘虏,无穷无尽的牛羊后,他们才真正被震撼的无与伦比。
回过头,再看整日里吊儿郎当,萎靡不振,和赢昼打来闹去的贾环时,眼神无比复杂。
什么叫做武功盖世?
什么叫做功高难赏?
莫过如此。
可献完俘,就要大封赏了。
实在拖不得了。
然而这样的大功,让朝廷怎样封赏?
封王吗?
开国四大异姓王,经过百年后,才刚刚消散无踪。
若再封一个异姓王,又掌控这般大的军权,威望比天家还重……
这天下,这朝中还有何人可制?
念及此,张廷玉等内阁阁臣们,看向贾环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贾环恍若未知,和赢昼推推搡搡进殿后,给赢祥行了礼,就准备去睡觉……
这两个月,他差点累断了腰。
随着用蛇娘教的和.合图不断双.修,家里女人虽没有个个成为武功高手,但体质真的是进步了太多太多。
身子坚韧度强了许多,承受力也呈直线上升。
贾环的舒爽程度随着可以适度用力而增加时,劳累程度也直线飙升……
若非每日里白天都会在上书房大睡一觉,在家里再加加班,他还真有些吃不消……
唯一遗憾的是,至今家里女人,还是没有动静。
蛇娘幼娘检查后,大家都极健康,那就只能是时运的缘故。
一时间,家里香火大盛。
一边如是想着,贾环一边往小屋里走。
却没想到,走到半道却被拦了下来……
“咳咳……”
赢祥干咳了声,道:“贾环,今日之事,与你也有些相干,你留下来听听吧。”
贾环打了哈欠,道:“王爷,臣在里面听着呢,天天听……”
“你听个屁!”
赢祥没好气道:“每天鼾声吵死个人!”
说罢,直言道:“今日商议的,是你们的军功封赏问题。”
贾环闻言,瞅了瞅,眉头微皱,道:“王爷,您和内阁商议军功封赏?和他们商议的着吗?”
赢祥闻言苦笑,道:“你急什么?牛继宗他们马上就到……”
正说着,就见牛继宗、秦梁、温严正并施世纶四人入内,岳钟琪也来了。
不过因为蓝田大营之过,虽有后来将功赎罪之行,但目前依旧被撸成了白衣。
以布衣身份,行走军机阁理事。
待隆正帝醒转后,再做计较。
一番行礼罢,牛继宗看着贾环,和煦道:“今儿是你的生儿,准备如何过?”
秦梁几人也笑呵呵的看着贾环。
这一幕,让赢祥等人暗暗拧眉。
也十分不解……
贾环一直以来,都是军队去武勋化的推手之一,是要向牛继宗等军方巨头夺权的。
他不是只说说,而是已经在实践了。
灞上大营从草原上回来的那一万精锐大军,直接被贾环分成几部,填充于麾下各部战力中。
牛继宗居然什么话也没说……
尽管都知道牛家世子牛奔,与贾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贾环为了救牛奔,更是不惜性命,甘冒奇险远赴北疆。
可是,任何品尝过权利滋味的人,都知道想舍弃它,是多么痛苦艰难的事。
但由此也可见,这几家关系亲密到何等地步。
贾环抓了抓脑袋,笑道:“要不,小侄请个东道?”
牛继宗笑骂道:“你说呢?你伯娘她们这会儿早到你家里去了。
我听说,你还不许别人去你家给太夫人请安?”
贾环笑道:“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闹哄哄的,我让杏儿全赶走了。”
“哈哈哈!”
赢祥都跟着忍俊不禁。
秦梁道:“好了,说完正经事,再闲聊吧。”
……
“依据战功而言,宁国侯贾环率三百余骑,横扫草原,覆灭厄罗斯并喀尔喀蒙古叛部,扎萨克图部,合计二十六万大军。
生擒厄罗斯女皇索菲亚,国公费尔多,并侯爵三人、伯爵二十八人,子爵以降不计其数。
此功非分王不可偿。”
“余者,如武威公世子秦风,镇国公府世子牛奔、奋武侯世子温博,康宁侯府世子诸葛道等八人,俘虏大军十万,物资无可算,牛羊百万计,收复喀尔喀三部。
此功,非国公不可偿。”
“另有苏武、许崇、王铭等三十六人,亦在巨功中,非国侯不可偿……”
“另有……”
秦梁以太尉之位,念着军功簿,声音低沉,然而赢祥的眉头却渐渐皱起,张廷玉等人的面色更是难堪之极。
这可不是当初分封西北时,虽也大把爵位撒出去,可大都是男爵子爵,甚至是不可世袭的贵爵。
如今,武勋军方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了八名国公,三十六名传国候,贾环更是要直接封王!
虽说军功的确如此,可真要这样分下去,武勋之势顿时权势滔天!
谁人可制?
秦梁念罢军功簿后,就不再出声,也不好出声。
若真按此酬功,继贾家以后,大秦又要出现一家一门双公的武勋豪门。
老实说,这有些犯忌讳了……
若不是有贾环的王爵顶在前头,秦梁自己都不敢要这封赏赐。
可是不要,又觉得亏的慌……
索**由贾环去谈。
无论是秦梁还是牛继宗,都不好和赢祥、张廷玉等人对着干,也只有贾环没有这个顾忌。
上书房内沉寂了会儿后,赢祥率先开口,他面色有些迟疑,看着贾环,道:“贾环,论军功,你们的确够了,甚至只封一个王爵,都有些少了。
只是……你们着实太年轻了些。
再者,皇上现在还未醒来,别说王爵,就是公候之位,也需要他来点头。”
贾环想了想,道:“那就先记档吧,等陛下醒来后,再由他封……若是就我自己,封不封都无所谓。
但若是有功不能酬,我对不起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也没这个道理……”
张廷玉见贾环没有主动退让或者降爵的意思,忍不住道:“宁侯,献俘大典后,如果没有军功赏爵,恐会引来非议,朝廷不体面啊。”
贾环道:“那就封,让小五代陛下赏爵。”
张廷玉道:“由监国皇子代封,不是不可以。只是……若国朝一下封出如此多高爵显位,怕太引人侧目,让人不安哪……”
贾环没有怒,平静问道:“那依张相的意思?”
张廷玉犹豫了下,道:“可否,先封宁侯?晋爵国公,其他人,暂且押后,待陛下醒来后,再做定论。”
此言一出,牛继宗秦梁等人脸上明显都浮起一抹怒意。
不是因为牛奔秦风等人的功劳要被压下,而是因为张廷玉如此做,分明是在坑贾环。
三百人一起出生入死,立下不世战功,到头来成全了贾环一人,这算什么?
传出去,也不好听。
其他人心里,总会生疑。
贾环目光淡淡的看着张廷玉,道:“张廷玉,好生管好朝政,朝廷上的事管好了,地方上的事才好处理。
大秦也就无事。
你要觉得自己过的太素净,想寻点乐子,本侯可以成全你。
你不是姜尚,也做不了诸葛亮。
本侯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
“你……”
张廷玉面色陡然涨红,眼中愤怒羞愧兼有。
“诶……”
赢祥出面打圆场,先对张廷玉道:“衡臣,此法不妥,如此做,朝廷是有了体面,可贾环怎么办?”
张廷玉沉声道:“既然宁侯口口声声为大秦计,就该为大局做出点牺牲,做好表率。”
“我表率你一脸!”
贾环不客气骂道:“张廷玉,你脑子是不是抽了?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说的出口!
文臣果然都是一个鸟样!
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也就罢了,我就想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朝廷的颜面是靠这个来装裱的?
你看看你当首辅当的,出了那么大的乱子,狗屁用都没有。
你管不住蓝田大营也就罢了,可满朝文官,大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结果呢,到头来全投敌了!
为了朝廷的颜面,你该不该自尽以谢天下?”
“贾环!”
眼见张廷玉面色煞白,身子摇晃了两下,坐之不稳,赢祥忙喝断了贾环,道:“你少说两句!打算清算后账还是怎么?你要不要把两阁一起清算了?”
贾环哼了声,先瞥了眼御案后,见张廷玉挨骂后一脸酸爽的赢昼,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然后道:“人善被人欺,果然没错。
军功封赏的事,不劳内阁操心了,原也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我的封赏先押后,待陛下醒来,再由他定夺该怎么封,封还是不封,我本人是无所谓的。
除此之外,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八人,国公爵压下一级,让小五代封一等传国候。
其他人,再次一爵。
等陛下醒来后,再行升爵。
不要怕武勋势大,我等又不干政,又不扰民,又不兼并土地,又不搜刮民财。
连宅子都不用朝廷封,不过是给个名号,也是为了出海后建封国好用些。
这有什么?
莫名其妙!”
又瞪了面色木然的张廷玉一眼,哼了声:“小家子气!”
“行了!你有完没完?还说人家小气,你自己……”
赢祥见张廷玉实在下不得台面,帮忙打下圆场,只是话没说完,就见上书房正殿大门砰的一下被打开,跑进来的人,却是养好伤,重新侍奉起隆正帝的苏培盛。
见他气喘吁吁跑来,众人纷纷面色大变,以为出了不可言之事。
却听苏培盛激动的颤声道:“传……传陛下旨意,召十三爷,皇五子赢昼,内阁军机阁大臣,并宁侯贾环,入坤宁宫觐见!!”
……
皇庭,内宫,储秀宫。
漱芳斋。
甄玉面色煞白,双目紧闭,人事不知的躺在绣榻上。
临昏迷前,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叮嘱随侍昭容玲珑万万不可声张。
玲珑见甄玉昏迷在床榻上,一两个时辰也没醒来,不由害怕的嘤嘤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要哭肿了,方听到一声虚弱的叹息声。
玲珑慌忙抬起头,看着床榻面色苍白的甄玉,已经缓缓睁开了眼,不由大喜,腾的站起来,慌张道:“主子,您醒了?太好了!您渴么?奴婢给您倒水……”
“玲珑……”
甄玉唤住了小昭容,她双手轻轻覆盖在腹部,极美的杏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道:“那日,我让你收起来的东西,可还在?”
玲珑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有些不安道:“在是在,就在妆奁里收着……可是主子,那是五皇子的……”
“不要说了,你去坤宁宫,告诉皇后娘娘,我不舒服,想请个妥当的太医……”
甄玉垂下眼帘,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