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的海洋,昭示着他们曾经洋溢的青春。
余生有些出神,年轻的身体随着这股激荡的情绪变得滚烫起来,热血在胸口躁动着,他便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直挺挺的站在那束金色的聚光灯下。
终于,灯光暗了下去,像是一个昏沉的老人闭上了他那双混沌的双眼,四周的一切被黑暗环绕着,毒药乐队正准备悄悄的撤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酒吧玻璃旋转门那边却传来一声嗤笑,原本这笑声很轻,应该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巧的是对方偏偏选在全场最安静的时候开口。
“还以为是哪路大歌星呢,哪知道就tm一群嘴残的孩子,这歌花多少钱买的?”
门外隐约有些彩色的光线照射进来,出声的男人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溜光铮亮的脑门,左边耳朵上戴着三个闪钻耳钉,穿着黑色背心,金属皮带的锁头做成了一幅手铐的模样,正一脸不屑的朝舞台中央站在的毒药吼道。
所有人寻声望去,台上的毒药乐队自然也听到了对方的吼声,等大家看清他的面目之后竟然全是一幅了然的神情,显然那个光头男人在这一片肯定是有些名气的。
最让余生感到奇怪的是刚子的态度,换做以前,以樊刚暴躁的脾气早该冲过去跟他动手的,现在却只是把头扭到一边,一忍再忍着,一直没有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这首歌,我写的!”反而是梅子鼓足勇气冲他喊话。
她好像被自己坚定的语气吓到了,狠狠的咬着嘴唇,一脸倔强的瞪着对方,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眼圈却又红起来了,今晚的梅子,被音乐打动之后已经变得特别脆弱,她过去抢了主持人的麦克风,声音变得比之前更加蹙定:“曲子是我师父帮着改的,这歌我们不卖!”
余生听了之后总觉得梅子这句话说的不够大气,或者说威慑力太弱。
果不其然,雷子一听就乐了,笑着道:“连师父都搬出来了?”
雷子抬手分开人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到了台上,晃晃悠悠的站到梅子面前,往嘴里丢了一颗槟榔,用力的嚼了几下,摸了摸鼻子又道:“明说了吧,我今天是代表魔都过来斗歌的,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愿意的尽管放马过来!”
南阳被称为艺术之都,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艺术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加上当地酒吧文化盛行,跑场驻唱的歌手自然也多,都说行有行规,南淮酒吧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歌手之间切磋斗歌,任何外人不得无故干预!
嗡!
台下立刻炸开了锅,今天这酒钱花的值啊!不仅见证了一首摇滚新曲的诞生,感受到了久违的热血情怀,又有幸见到了当年红极一时山炮主唱,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是tm的过来砸场子的!
这立刻又让现场的氛围火热了起来,大家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猜测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看来最近娱乐圈的花边新闻也不全是空穴来风,他果然是要给耒水河畔所有的酒吧下战书了,除了宁万年以外,恐怕没有人能控制住这条红了眼的疯狗。
雷子全名雷耀嘉,东北龙江人,军人家庭出身的他十三岁就开始接触摇滚音乐,十七岁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取名山炮,曾经是‘大虾’音乐最具潜力的新生力量,连续三年专辑发行量都稳居原创音乐畅销榜第一。
然而,一向顺风顺水的山炮乐队,主唱雷耀嘉却在09年底报出吸毒被抓的丑闻,在粉丝心目中的形象一夜之间彻底坍塌,之后山炮乐队被迫解散,昔日的兄弟更是因此反目成仇。
当他从戒毒所里出来之后,发现整个世界似乎已经变了模样,像是已经彻底封闭起来,没有人再愿意听他解释,新闻里、生活里到处都是谩骂和误解,诋毁和唾弃,他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那是一段黑暗的历史,雷耀嘉每次想起来心里就好像有把刀子在搅啊搅的,那段痛彻心扉的记忆彻底改变了他的性格,扭曲了他的价值观念,从此往后,他的人生信条里就只剩下那句“成王败寇”,他想东山再起,为此甘愿付出一切,哪怕只能像条狗一样寄人篱下。
潦倒的生活直到他隐遁南阳才算彻底有了改观,三年前他和魔都酒吧的宁万年签订了一个五年长约,在新的平台一点一点重新积累着人气,这以后他比任何驻唱歌手都要拼,疯狗一样帮着宁万年一家一家酒吧的糟蹋下去!
他可是曾经只差一步就能步入一线歌星行列的老炮,这些酒吧里跑场子驻唱的歌手有些连三线的标准都没有达到,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有了魔都作为后盾,雷耀嘉便以‘斗歌’的名义将其他酒吧的驻唱歌手一个一个的逼走。
这本身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因为活在自己的阴影里过于痛苦,他迫切需要一种方式来找寻仅有的一点存在感,以他失败的人生经历来讲,要想在某个层面上战胜别人,除了摇滚以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
“我靠,听这老炮的意思是要踢馆啊,太tm带劲了!”
“咬吧,别伤及无辜就行!”
三字经里曾说“人之初,性本善”,可那都已经是童年时候的事情了,这群大半夜出来泡酒吧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需要的是刺激,是释放,这种粗暴的道理有点社会阅历的人都会明白。
所以,当绝大多数人对这场斗歌翘首以盼的时候,余生也只能皱一皱眉毛表示他不满的情绪,他当然不希望节外生枝,可是麻烦事硬缠上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
“怎么个玩法?”傅彪高高的个子顶了上去。
“当着大家的面,一人一首,输了的自己滚蛋!”雷子将嘴里的槟榔吐到地上,笑道:“当然,好坏的标准大家心里都会有杆秤,到时候输了可别怨天尤人!”
“你就一个人?”傅彪面上至少一点没怂。
“足~够~了!”雷子低头把弄着手指上戴着的戒指,一字一句的说道。
整个毒药乐队的四人都有点蒙圈,雷耀嘉曾经可是他们的偶像,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当中有人是听着对方的歌曲长大的,虽然后来他堕落了,沉沦了,可是他依然是刚子心目中那个年代不可抹灭的印记。
这才是他不愿面对的现实,一个曾经活在心里的偶像,沦落到这种地步,他存在的价值仅仅是帮着宁万年打压竞争对手,这样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刚子想不明白,他很想问问对方。
“我们跟你比!”刚子突然吼道,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一场失败能够将偶像从噩梦当中唤醒,他不介意拼尽全力。
“年轻人,有血性!”雷子露出一脸胜利的笑容。
……
“雷子,你今儿要是来夜渡喝酒的话,所有的消费算吴姐请了,人家这可是最后一场驻唱了,也算是熬出头了,全当卖吴姐一个面子,行吗?”吴静是夜渡酒吧的老板娘,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穿了一身大红的旗袍,瓜子脸,嘴里叼着一节金属小嘴的烟斗,桃花小眼里那股徐娘半老的风韵特别勾人眼球。
这是一个熟透的女人,也是一个在夜店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妖媚狐精,毒药上台演唱那会她正坐在控制室里查阅电子账单,折算着酒吧这个月的收支情况,直到前厅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她才算提起兴趣出来看看。
吴姐不懂摇滚,却知人心!
她的眼波下隐藏着探知和猜疑的情绪,假装不介意的笑着,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朝雷子走过去,期间突然回眸望了一眼余生,嘴角向上微微翘起。
“来您的场子肯定是来喝酒的!”雷子抬手摸了摸光亮的头皮,脸上轻蔑的神情总算有所收敛,能在耒水河畔开酒吧的,谁身后能没有座结实的靠山?
“他宁万年就是野心太大,恨不得把人整个东城都吞进肚子里去,连点骨头渣子都不愿意剩下,可是你这么做值得吗?”吴静想不明白,如果仅仅是为了生活,他原本可以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
“我说值,他就值!”
宁万年个子不高,还有点驼背,瘦的跟个猴儿似得,五官长得却很秀气,穿着一件金色碎花衬衣,红色七分短裤,配着一双尖角白皮鞋,嘴里叼着一根大雪茄。
“静啊!这是摇滚之间的恩怨,我们就当看个热闹,可不能插手坏了规矩!”宁万年侧身朝吧台里的酒保打了一个响指,非常绅士的说道:“来杯鸡尾酒,谢谢!”
“我还以为冲着咱俩多年的交情,你养的这条疯狗咬不到我这。”抛开老板娘的身份不谈,吴静也算是一位有些姿色的女子,她一向将那些自己看不上的人称呼为狗。
“我想玩个大一点的游戏,要是有兴趣,我们不妨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谈,让他们闹去吧,闹得越凶,生意越好!”宁万年似乎吃定了对方,笑的时候露出了他那口烂牙。
“整片耒水河畔的酒吧被你收购的差不多了吧?你还别说,他还真是一条又狠又凶的好狗!”吴静吐了一个烟圈,眯着眼角盯着台上站着的雷耀嘉。
当女人打心里恶心一个男人的时候,不管多伟岸的身形都只会沦为一种摆设,她们可以视而不见,总能变着法子挑出一大堆的毛病出来,然后堂而皇之的宣布出去,此刻吴静便是这样一种心态,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个站在灯光下的光头男人到底是有多么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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