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道:“瑷皇姐这琴是哑琴?”
“刚才我弹都没事,是极好的呢。”
九公主连试了三次,就没拨响一次。
九公主心下疑惑,这到底是什么琵琶,怎的如此古怪,江若宁弹就没事,她怎么拨都不响一声,那弦还传出一股冰寒之意。“许是我只习惯弹玉玲珑。”
小邓从外头进来,“禀公主,皇上下朝回御书房了。”
江若宁道:“翠浅,把琵琶收好。”她福了一下身,“九皇妹,我得先去见父皇,改日再找妹妹说话。”
“瑷皇姐请便!”
九公主还了礼,带着自己的宫人往贤妃所居的永仁宫而去。
她低垂着头,自己五岁就跟着母妃学习琵琶,手指最是有力,怎会弹不响琵琶?如果说那是哑琴,可江若宁弹出了完整的曲子,音质空灵婉转,怕是天下间没有比这更美的琵琶之音。
贤妃正坐在窗前看书,见长女归来,问道:“在太学院见到凤歌了?”
“见着了,瑷皇姐向先生请教工笔画,薛先生对她恭敬得很。”
贤妃道:“才女若在宫外,最是被人所不屑。可这位才女若是当朝公主,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他们便又追捧、敬畏。”
同样是才女,九公主也有才华,可太学院的先生就拿她当寻常的公主看待。而凤歌一旦请教,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教她。还向她请教一些问题。
即便是读书人,也免不了落俗。
九公主斥退左右,坐到贤妃跟前的贵妃椅上,“母妃,今日我在翠薇宫遇到一桩怪事,女儿至今想不明白是何故。”
贤妃双眸闪亮。
九公主便自己自己弹不响琵琶之事细细地说了。
贤妃是嫔妃里头,唯一一个出生名门望族,又饱读诗书的女子,她并不是身子真的多病纤弱,而是她一身傲骨。根本不屑与六宫嫔妃争宠夺爱。皇帝待她也与待旁人不同,待她更多了一分敬重。
十几年前,她初入后宫,也真心得过皇帝的喜爱。
“你弹不响琵琶?”
九公主信誓旦旦地道:“我拨了三次都没弹响。瑷皇姐还说我是不是素日弹琴套着琴指套。她心里一定以为女儿连弹琴的力气都没有。可那琴古怪得紧。琴弦冰凉若剑,一接近就透出一股子寒意。但在瑷皇姐手里,我瞧她弹得很是得心应手。母妃。你读过很多书,这是什么琵琶,难道还认主不成?”
最后一句“难道还认主不成”不休止地回响在贤妃的耳畔。
她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前不久江若宁命悬一线,世外高人东林真人、怀济同时入世相救,一个治了女王蛊,另一个又解了奇毒。
她在一本书里瞧过关于神龙穴的传说,那是一本关于周高宗皇帝的传记野史,说是周太宗尚未打天下时,他的嫡次子即是后来登基的周高宗年少时一次偶然机会进入神龙穴,在里面停留了三十六个时辰,后,周朝皇家坐了三百六十年的皇帝。
那上面说神龙穴是上古黄帝留在人间的帝王数,又有人称国运气数,但凡进去的人,都会有天大的机缘,而开启神龙穴的四把钥匙却是四位仙人,他们轮流守护神龙穴,在漫长的时光河流里,一旦遇到皇帝不仁时,就开启神龙穴将有缘人放进去……
“难道……是因为凤歌是命定之人?”
如果凤歌是进入过神龙穴之人……
贤妃立时忆起,近来宫中流传的关于九龙印之事,传说这是凤歌醒来后献给皇帝的,说是上天所赐,那么凤歌一定进过神龙穴。
贤妃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凤歌醒转,失了记忆,皇帝下令六宫不许任何人提及凤歌幼年流落民间之事,更不会议论凤歌的身世……
皇帝在呵护凤歌。
只要凤歌说的话,皇帝都愿意信。
那么,凤歌代表的是大燕的国运气数。
这是皇帝疼她、宠她的真实理由。
也正因为如此,世外高人才入世保她一命。
保她,不是保大燕天下,保这世间苍生。
贤妃为自己猜到的事激动不已,这大燕的气数竟在一位公主身上,那这公主的地位必超然于太子之上,便是帝王也会珍视。
九公主还在为自己弹不响琵琶郁闷,却见贤妃走神,连唤几声“母妃。”
贤妃回过神来,“甚事?”
“母妃,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甚女儿弹不响瑷皇姐的琵琶?”
贤妃勾唇笑道:“有灵性的琴,是要认主的,就像是一支笔用惯了,你改换另一支,明明是同一个人,写出的字却不用惯的那只写出来的好。”
九公主道:“女儿拨了三次,一声都没响,这也太奇怪了。”
“你瑷皇姐自幼习武,力道比寻常人要大,就是这指力、腕力也在你之上,许是内务府为了讨她欢心,特意打造的。”
九公主道:“才不是呢。女儿听说,那把琵琶是容王世子送给瑷皇姐,看着那琴有些年头了,瞧着是木头的,抱在手里又很沉,女儿都没瞧出材质。”
“世间瞧不出材质的多了。”贤妃暖声道,“你要与凤歌多亲近,她是个得上天眷顾之人,定是祥瑞之身,你常与她往来,沾沾瑞气也好。”
九公主撇着嘴,“母妃可不像这种人。”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为娘还会害你。”
关于凤歌的秘密,她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否则,一旦传出去,敌军的人还不是虎视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她也是大燕人,她的娘家、她的女儿都是大燕的贵族。
贤妃猜到了秘密,而这里江若宁正拿着《荷花里市场章程》与一幅图去寻皇帝。
“父皇,我都弄好了,我是不是能出宫玩了。”
皇帝道:“你才回宫几日,怎么又吵着出宫?”
“父皇,大理寺那边的事还没玩呢。”
“没有你,大理寺的几个瞎子也复原了十具颅骨,只是旁人不大信他们。”
“小丁的摸骨知容还是很不错。”江若宁顿了一下,“小金最会捏泥像,他们二人合作还是不错的,虽不能摸中十成,也有七、八成相似。”
皇帝面露肃容:“大理寺有人在做剩下的事,别再说出宫的事,再过几日不要过年节了,朝廷封印。”
“父皇……”江若宁扯着皇帝的衣袖,半是撒娇地道:“就让儿臣出去玩几天嘛?我想出去看阿欢。”
大总管道:“禀公主,岳氏与岳清妍母女已经走出天牢了,是尚欢亲自去接的,你不用担心。”
江若宁依旧左右扭着腰肢,拽着皇帝的衣袖不放,“父皇,我保证年节前就过来,我想出去,大理寺还有那么多事……”
皇帝不理,可她能拽着他不放,不停地央求着。
皇帝轻叹了一声,“出去可以,不许再去碰尸骨,堂堂公主,你也不嫌晦气,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剩下的尸骨就那几个盲人官差去办吧。”
江若宁嘻嘻一笑,“父皇,其实儿臣现在看一眼就能知道尸骨生前的容貌,我不摸,我拿着画笔。”
皇帝惊道:“你可是不用摸,瞧一眼就知道了?”
“许是熟能生巧吧,上次出宫那么些天,天天少则十个颅骨,多则二十个,摸着摸着,看一眼,闭上眼睛就能知道她们长什么样儿。”
江若宁笑得甜美,今日皇帝不同意她出宫,她就和他耗下去。
皇帝道:“出去最多玩三天,三天后必须回宫,把小马带上!”
“谢父皇隆恩!”江若宁一福身,笑着出了御书房。
皇帝看了眼彩图,“天桥、夜市……计划不错。宣工部尚书、左右侍郎议事。”
荷花里市场的事不能久拖,年前定下来最好,既然那一声地方卖不出去,就建一座市场,地盘、店铺全都是朝廷的,还能收一些赁银,更能够方便荷花里一带的百姓。
这一年的腊月十三,载入大燕史载的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野史记载,朝廷处罚恶贼谢立端叔侄、宋越等人,几乎万人空巷,如浪似潮,百姓们听闻恶贼被处,拍手称快,诸语云云。
皇帝上朝,快速议完事,就令群臣前往西菜市观刑“众爱卿是我大燕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谢立端叔侄、宋越辜负朝廷,欺凌百姓,已达到人神共愤之境,众爱卿带上家中年满十三满的儿子同往观之,以示警戒。律法不可犯,犯之必惩!”
皇帝散了朝,上至丞相,下至寻常五品官员,个个前往西菜市观刑。
说是观刑,可这绞杀者要到午时三刻才用刑,而施以凌迟之刑的人,却得从巳时一刻就开始。
整个西菜市周围,早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就连周围的茶肆里都是人,看好戏的,谩骂的、愤怒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还清贵谢家,就是个巨贪,二万万两银子,是国库几年的收益。”
“该杀!害死那么多的小姑娘,简直不是人……”
“现在的天下不好吗?居然要造反,祸害百姓,更该死。”
“我的幼妹数年前失踪,至今也没找到,一定是被那恶贼害死了,今日我要吃他的肉,给我幼妹报仇!”
七皇子端坐中央监刑台,左右两侧左是关霆,右是朱拯,两个人都在等时间,只待时辰一到就施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