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下午，小丽考试完毕，跑到修车店里，兴高采烈地跟三儿说：“放假了。”三儿问小丽：“放假怎么了？解放了？”小丽撇撇嘴。三儿又问：“考试怎么样？”小丽靠三儿身上说：“应该还行吧。”三儿笑笑：“这回语气比以前自信多了是吧？再接再厉吧。”

“我要是考全班前十名，大年三十跟大年初一玩游戏行吗？”

三儿摇摇头：“我上学的都考全校第一。”小丽无奈：“早说了，把我杀了我也考不了。”三儿笑了：“杀了你就没法考试了。”小丽不说话了。三儿说：“行行行，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小丽兴趣来了：“什么条件？”三儿说：“明年考全班前五名行吧？”小丽跺脚苦笑道：“非得是学习的条件哪？我很努力很努力了，天天写字，天天写字。”

“不答应就算了。”

“答应答应答应。”

周徐庆坐一边笑了。小丽翻眼道：“你还笑呢，叫你考试去。”

许姨从厨房走进来，惊奇地问：“我们家小丽还考班上前十名哪？”小丽赶紧站直身体，扯着脸皮说：“小西跟红姑教过。”许姨怪道：“这孩子，那么笑干嘛？我是你妈，我还能吃了你呀？”小丽摇摇头：“妈妈，你怎么没上班哪？”计姨叹了口气：“你妈过年就四十五了，老了，以后都不上班了，等着办退休手续，等三儿饭店做好了，给三儿打工去。”

“打工不是上班哪？”三儿怪道，“像是特别委屈你了一样。”

许姨笑了：“死三儿我不是那意思。”三儿也笑：“你就是那意思。”

小丽用膝盖拐拐三儿：“我回去了。”许姨问：“那么着急干嘛？”小丽不知道走好不走好，苦着脸说：“我想回去了。”许姨不舍地点点头：“你爸都说了，不要你回来的。”

小丽缓步走到门外，推着自行车小跑几步，跳上自行车就走了。

许姨跟到门口，看着小丽的背影叹了口气：“储丽真把这丫头养家了。”三儿一声不吭地修车。许姨回头又说：“三儿，我没别的意思。”三儿说：“知道你的意思。姨你别急，小丽还不明白事理，等她明白了，自然就回来了。亲妈还是亲妈，永远是亲妈。”许姨笑笑：“回来不回来一样，长大了还得嫁出去。只要她过得好，在哪都一样。”三儿咂咂嘴：“我了舍不得把小丽还给你。”许姨理解地说：“对她好才舍不得，养条小猫小狗还舍不得呢。”

三儿收工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老太太迎到门口问：“这么忙呢？”童林边收拾桌子边解释：“年底在外地的人骑车回来，修车的多。”三儿扶老太太到客厅里坐下，跟老太太说：“老太婆你先坐着，我去洗个手。”二婶端着碟子从厨房走出来：“不能不修车呀？”

“修车一年赚上十万呢，”三儿说，“不修车哪偷上十万去？”

小丽钻进洗浴间，给三儿拿好洗手液，跟三儿说：“郎琳打电话了，要你手机号，叫你跟郎叔说，过年接她来玩。”三儿不屑：“冯姨答应了吗？”小丽摇摇头：“冯姨都不让郎琳打电话，郎琳偷偷打的。郎琳说，明天打你手机。”三儿埋怨道：“你看你多幸福。”

“嘁，我又不交男朋友。”小丽说，“冯姨怕郎琳交男朋友。”

三儿觉得好笑：“小屁孩还男朋友。你交男朋友揍不死你。”小丽仰头笑了：“我才不交男朋友呢，还没我漂亮。”童林走过来，靠门框说：“跟你一样漂亮不就是女孩了吗？”小丽止住笑说：“反正男生都长得不好看。我们班就方桌长得好看些，方桌还是调皮生。”

“现在的孩子怎么办？”童林说，“三儿洗快点，吃饭了。”

直到饭吃完的时候，红姑才开皮卡车回来了，脸上红扑扑的。三儿不满地问红姑：“喝酒了？”红姑坐三儿身边，靠三儿身上说：“喝了点啤酒。”三儿又问：“在哪喝的？”红姑仰头笑着：“城里。”三儿叫了起来：“疯了你？喝酒你敢开车呀？”大家吓一跳。

“我就喝一杯！”红姑揪了三儿一下，“头都不晕，高兴呗。”

三儿冷笑道：“头喝晕了你就成骨头碴子了。”二婶、童林和老太太连番讨伐起来。红姑抱拳求饶道：“各位长辈各位长辈，以后不敢了，盖后都不敢了。”三儿问：“什么事高兴跑到城里喝酒哇？”红姑摸摸发红的脸说：“其实我真没喝多。”三儿白了红姑一眼。

“我说，说说说。”红姑无奈，“这不是我爸叫我送点黄鳝和黑鱼给童叔和刘叔吗？上午我就开车去了，刘叔留我中饭，没喝，我也不会喝酒哇。大哥要开车，我就跟大哥和大嫂上班去了，回头就把车开到门市部。那几个人留我，不让我走，说你真行，都开上轿车了。你说他们怎么皮卡车加个盖就不认识呢？等他们下班了，他们就说，上回你请我们了，这回我们请你吧。我就把他们拉到土菜馆。不对！小月姐在呢，不让我喝，你们错怪我了。”

大家笑了。红姑又摸摸脸：“我喝酒上脸，沾酒脸都发烧。刚才说到哪了？对，说他们请我。我能要他们请我吗？一个月还拿一百多。我请他们了。吹牛呗，小月姐帮着我吹，说我在清水有限责任公司当副总，把他们佩服的，一愣一愣的。”大家又笑了起来。

“我发现小月姐特能吹。”红姑佩服地说，“认识的人也多，从包间门口过的，都进去跟去跟她打招呼，叫她老板娘。可热闹了。小月姐说，土菜馆是清水责任有限公司名下的一个企业，别看现在小，以后还要做大酒店，地都买了，就在边上，等着桐子路开发。我开始是开玩笑的明白吧？没想小月姐说得特别认真。走的时候我问她，平时你也这么说呀？小月姐说，平时不说有限公司，说我弟弟的公司，现在人都信大的，反正也没人到清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