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店里修车了。周徐庆问三儿:“师傅刚才你说我不懂,你也没当过中年人,你怎么就懂了?”三儿叹气说:“我那时候就跟中年人一样。老是指我妈,我妈没班上,挣不到钱;我也不想我妈出去挣钱,我妈太老实,受人欺负。小是指小西,小西要念书;我不想小西比别的孩子差,别的孩子有的,小西也得有。”周徐庆哦了一声:“师傅我明白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学过这句话吧?”
周徐庆苦笑道:“师傅,我学习成绩不好。”三儿笑笑,没再解释。
趁周末吴志刚在家,老甘骑摩托车带着自己生产的鱼干来到清水,说是提前给吴志刚和二婶拜年。吴志刚看站门口,摇头笑道:“我还说开车去接你呢,骑着摩托就来了,越来越赶时髦了。”老甘支好车说:“小余说了,叫我别打扮得那么老气,我没那么老。”
“进屋坐吧,”吴志刚有意提醒道,“你这儿媳妇还真不错。”
进屋坐下后,三儿发现,老甘带来的鱼干包装袋上印有“幸福鱼干”的字样。老甘得意地解释说:“这都是小余的主意,她说得在理,没个名字别人记不住。”三儿点头问:“今年生意还好吧?”老甘眯眼抽了支烟:“还没算帐呢,我估计四五万块钱要挣了吧?”
“刚开始这样就不错了,”吴志刚说,“比我上班好哪去了。”
“我也觉得不错了。”老甘满足地说,“不是小余赚不到钱。”
三儿郁闷地问:“怎么都是小余呢?你就一定功劳没有哇?”老甘说:“我干什么呀?我就在家呆着呗,管管那几个工人,把帐记好了。”吴志刚插话问:“就记帐哪?钱呢?”老甘翻了吴志刚一眼:“别把小余想得那么坏。钱也归我管,她就拿工资,明白了吧?工资给的是还高,钱是人挣的呀。我是这么想着,利润也要分给别人,没她我挣不到钱哪。”
“那是应该的。”三儿说,“兴泰怎么样?还不到厂里去呀?”
老甘咂了下嘴:“起先死活不去,说没干活就惹一身鱼腥味,干活那不得跟死鱼一样臭哇?宁愿在到处逛荡。他妈护着他,没办法。不愿意在厂里呆着也行,那就出去跑业务。拿三千块钱出去了,在外面呆十几天就回来了,钱一分没剩,鱼干一份没卖出去。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呗,还说做鱼干不行,卖不掉,肯定要亏本,说我鬼迷心窍了。现在厂能挣钱了,又说他想到厂里来。”三儿冷笑一下:“上班没有?”老甘说:“我叫他开春再去。”
“照你这么一说,”吴志刚又眨眼问:“他还看不上小余了?
老甘摇摇头,不说话。吴志刚追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老甘抬胸叹了口气:“兴泰原来是看不上小余,小余更看不上他了。没办法,还是不成器呀,真没他办法。”
老甘急着厂里的事,在吴志刚家吃了午饭后就骑车赶回去了。
送老甘走后,吴志刚跟三儿说:“我把话放这儿搁着,老甘迟早要出事。”三儿笑笑,没有说话。吴志刚又说:“这话我早说过吧,看来跑不了。要不你看老甘,说小余的时候两眼放光,瞧他那个开心;说到甘兴泰,脸拉的那个长,跟人挖了他家祖坟一样。甘兴泰那狗日的也是不成器,吴天和比他好不了多少。”三儿翻眼埋怨道:“天和至少没坐牢吧?”
“三儿你就是不信我。”吴志刚特别无奈,“早不早就放假了,一天到晚在楼上呆着。前天我跟他说,三儿店里那么忙,你也下去搭把手,屁都没放一个。我就不知道他呆楼上干什么。这儿子也是被老子养着了。操,老子也不知道上辈子作的什么孽,碰到他了。”
三儿拿眼看着吴志刚。吴志刚问:“我说得不对呀?”三儿说:“叔,天和不下楼跟你有关吧?”吴志刚不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不要他下楼哇?我叫他下来不上来。”
“叫他下来不下来。”三儿点点头,又劝道,“你对他好点,说话温和点不行哪?你看人周杰,以前骂儿子骂得跟什么似的,关键的时候他可不含糊,跑前跑后地求人找关系,说他对不起儿子,是他错了。换你行吗?除了骂还是骂。天和出个事,你还把我拉去了。天和算可以的了,怎么骂都在家呆着不走;他要是跟周过一样,早就跑出去当小痞子了。”
吴志刚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见到他就来气。他就没让我高兴的地方。要说他现在这样跟骂也没关系。你妈老打你呢,你呆在楼上不下来吗?我还没打他吧?就是不高兴骂几句。”三儿觉得好笑:“我家没楼也让我呆着呀,要不我也跑楼上呆着。”吴志刚白了三儿一眼。三儿正色道:“骂比打还厉害,你把他信心骂没了。在你眼中,他永远也干不成什么事,一无是处;偏偏你又逼他干他干不了的事。我妈是打我,但她从来没怀疑我的能力,从来没因为我干什么事失败了打我。我敢野,因为我知道,我失败了我妈不会骂我。我买房子买地,我妈打我,因为我没跟她商量,打完了又说,赔就赔了,大不了娘儿几个再过苦日子呗。办塑料厂没钱了,我妈把她腌呛菜的钱全拿给我了。叔你能像我妈对我那样对天和吗?话再说回来,就算天和一无是处,骂他就能让他顶天立地了?骂不是事。”
“你说得对,”吴志刚感悟地点点头,“狗日的怎么不早说?”
三儿不服地骂道:“操,早说了,说的方式不一样,意思都一样。别说天和了,以前我都怕你,不敢跟你这么说,怕惹你生气呀。”吴志刚又点点头:“还是我的不好哇。”
“叔你真得改改脾气。”三儿说,“许姨背后说过好几回,你生气喝闷酒就跟我说,说你叔不知道怎么办,说她对不起你,你为她留在清水,她就给你生两个傻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