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这个承包任务我完成不了,你另找高明吧。”常委会后的第二天,苏玉荣上班就堵在陈青云的办公室门口,显然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陈青云不以为意地说:“苏厂长早啊,进来坐吧。可以提问题,千万别激动。”
苏玉荣大声喊道:“我能不激动吗?陈书记没有一视同仁,你为其他企业拉来业务,为什么不能帮助我们呀,我不服。我在预制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门口已经有人在探头探脑,就是没人进来。
陈青云鄙夷地说:“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我无法与你沟通。等你能做到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到我办公室来吧。”
苏玉荣高声大叫:“不公平呀,陈书记欺负人。你是看到我老实,就拿我开刀吧,你不能这样欺负老实人的。”
陈青云低声严厉地说:“出去,三天之内,将你的检讨交到镇政府,不然就免去你的厂长职务。周五上午的镇党委会上,我给你解释预制厂扭亏为盈的方案、或申述其他理由的机会。如果你再胡闹,我只好通知派出所了。”
苏玉荣还想说什么,犹豫半天,终于胆怯了。在刚刚进门的娄文俊的劝导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陈青云的办公室。
苏玉荣瞬间被陈青云制服的消息像旋风般传遍城关镇政府机关的每个角落,抱着与苏玉荣同样心思的机砖厂厂长刚走进城关镇机关大门,看到机关的气氛不对劲,心虚地向熟悉的人打听。听到这个消息,他不敢上楼了,掉头回到厂里思考扭亏为盈的对策去了。
陈青云没有将苏玉荣闹事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急于得到白思量的消息。今天上午,白思量陪同城关印刷厂的厂长孙乐平去找华夏银行雨神支行的行长刘民,这是改变印刷厂面貌的必要措施。
赖慈最终没有给陈青云回信,陈青云也没有兴趣再去找他。既然给了他机会,赖慈自己抓不住,怨不了别人。
上次回蓉城的时候,陈青云找到冒动,希望冒动能给城关印刷厂放点业务过来,冒动告诉陈青云,新成立的蓉城古籍出版社印刷业务量非常大,他们现在还没有寻找合作伙伴,可以将这笔业务放到雨神县。陈青云知道,这是冒动直接管理的单位,他完全有权利确定这批业务。当天晚上,古籍出版社的社长、总编应冒动邀请,与陈青云谈妥了相关事项。这两人对陈青云也有所耳闻,自然乐于接受。
但古籍出版的印刷质量要求不低,城关印刷厂如果不更新设备,肯定无法承接古籍出版社的业务。
白思量的消息还没到,却有个人风风火火地闯进陈青云的办公室。
张保华走进陈青云办公室,气急地对陈青云说:“陈书记,工商局欺负人,他们不同意注册牌楼贸易有限公司。”
陈青云不以为意地说:“不同意注册牌楼公司,那就换个名称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保华说:“他们不同意注销面条厂,不同意在牌楼村设立菜市场。”
陈青云双眼冒火了,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说:“规划、建设等部门同意了吗?”
张保华说:“所有项目审批手续已经完成,计委的立项报复也下达了。但工商局说这是他们管辖范围内的事情,没有经过他们同意,不能开工建设、不能成立公司。”
陈青云右手猛然拍在大班台上,蹭地站起来,正要发脾气,突然看到对面墙壁上自己所写的四个大字:“中正平和”,顿时豁然开朗,乾阳真气平缓地从丹田升起,流向全身经脉。
如果单纯只是张保华所讲的事情,陈青云肯定不会生气。苏玉荣上班就到办公室闹事,这才是陈青云怒火上升的主要原因。这下他因祸得福,全身心进+入“中正平和”的意境,也算是有所得。
陈青云缓缓地坐下来,对张保华说:“张书记,把娄镇长请来吧,我们三人合计好再说。”
没多久,娄文俊与张保华来到陈青云办公室,娄文俊说:“陈书记,我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事情不好办呀,县工商局长耿应星是吕涛书记的铁哥们,他们认为是你ding走了耿书记,所以把怒火撒在你的头上。”
“我们不要猜测别人的意图。”陈青云柔声说:“娄镇长,辛苦你与张书记,你们俩人再去找耿局长详细汇报,代我邀请他今晚到东北楼相聚,争取平和地解决这件事情。”陈青云想到的是,必须先礼后兵。
娄文俊与张保华走后,陈青云反复琢磨,怎么才能使耿应星低头,城关镇的事情还多着呢,特别是需要改制的企业,必须经过工商的关口。
到下班的时候,陈青云还没理出个头绪,他闷闷地低头向大门走去。陈青云没走,机关干部也不敢轻易提早下班,都在办公室候着呢。陈青云不像吕涛,没有重要事情,基本上就在办公室呆着,弄得机关干部都非常郁闷:还是吕涛书记执政的时候好,虽然没钱,但很自由。
“你这人走路怎么不带眼睛呀。”在大门口,陈青云将迎面匆匆而来的小女孩撞倒在地。陈青云急忙伸手去拉,两人都同时说道:“唉,怎么是你?”
李笑梅左手揉着腰、右手指着陈青云,兴奋地说:“小帅哥,原来你没有离开雨神县呀,今天到城关镇办事吗?”
“办事,也算是吧。”陈青云心里纳闷,难道柴静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的好朋友吗?但他没有在意,敷衍地说:“你是找柴静吧,她应该没下班。这么着急干什么呀?”
“都是那个死老头,他不下班,柴静也不敢走。”李笑梅气鼓鼓地说:“约好今天到我们台长家吃三朝酒,再不去就赶不上开席了。”
“哪个死老头呀,他管城关镇的劳动纪律吗?”陈青云有点纳闷了,自己都不管,难道是娄文俊,但他不在办公室呀。陈青云想叉开话语,于是再提个问题:“你们的台长是个年轻人吧?”
李笑梅撇撇嘴说:“什么年轻人,就像城关镇的陈青云那样,整个一小老头,四十岁了,还生第二胎,也不怕害燥。”
“生第二胎,没人管吗?”陈青云吃惊地问道。他在红杉镇的时候,镇政府连计生办都没有设立,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李笑梅笑道:“听你说话就知道是外地人,雨神的情况半点也不了解。这里的机关干部,没有生第二胎的人很少,特别是那些科局长们。”
陈青云目光炯亮,顿时找到了突破口。他高兴地对李笑梅说:“谢谢你,你要去喝喜酒,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改天请你喝酒。”
李笑梅茫然地望着陈青云远去的身影,喃喃地说道:“神经病,谁要你请客。”
下午上班的时候,娄文俊与张保华垂头丧气地来到陈青云的办公室,羞愧地说:“陈书记,我们真是没用,这些人平常称兄道弟,到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在耿应星办公室,他硬是给我们讲了近两个小时的法律,后来我们说陈书记专程请他赴宴,他说这阵子都抽不出时间。”
张保华说:“娄镇长就别替那个白眼狼遮掩了,说了那么多不中听的话,还不是欺负陈书记年轻。”
张保华是只真正的老麻雀,虽说陈青云不会因他的话而对某人做出判断,至少心中会很不高兴。
娄文俊担忧地问道:“陈书记,工商局属于条条管理,对市政府的决定也经常是这样爱理不理。这关过不去,以后我们的改革方案就很难实施。”
陈青云嘿嘿笑道:“天无绝人之路,他有绝户计、我有过墙梯。这件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吧,你们马上召集计生办、工商局所属居委会的领导开个碰头会,对工商局的干部、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属,给我查个底朝天,内容只有一个:调查他们计划生育超生的情况,可以大张旗鼓地展开,但任何人不要议论、不要评价,将调查资料给我。”
娄文俊与张保华眼睛贼亮,俩人同时说道:“高明,看他们工商局怎么折腾。”
娄文俊与张保华离开工商局大门之后,耿应星阴笑道:“小毛孩子,在红杉镇的时候整不着你,城关镇有多少狗屁事情,看你怎么应付。”
娄文俊与张保华刚离开陈青云的办公室,白思量与孙乐平进来了。白思量羞愧地说:“陈书记,你交待的事情还没办好,刘民行长到泉湖开会,离开雨神县已经有五天时间。据他们信贷部的经理说,后天才能回来。”
陈青云摇摇头说:“这就是央企,他们根本不要讲究效率。今天叫你们来,是晚上有个接待。对了,刚才忘记告诉娄镇长与张书记,孙厂长,请你替我把娄镇长叫来吧。”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以前冒动的心中对陈青云有些疙瘩,主要是陈青云在新闻出版局的时候,有着耀眼的光芒,纯粹是嫉妒心在作怪。陈青云离开出版局后,冒动对陈青云的那点并不牢固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所以,当陈青云找到冒动的时候,冒动心中对陈青云的同事之情占据上风,自然就愿意替他帮忙。
二十四岁的副处级实职领导,要说不嫉妒也是假的。冒动已经三十多岁,也不过是省新闻出版局的中层干部,当然,如果以新闻出版集团公司的职务论,他也是领导班子成员。
对陈青云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今天他主动带着古籍出版社的社长带到雨神县城关镇。
“冒总,发动了你的龙步,青云深表感谢。”陈青云诚恳地说:“雨神县城关镇条件简陋,冒总只能将就了。”
冒动爽朗地说:“青云,见外了不是,咱们可是同事加兄弟。什么时候你再回出版局,老哥说不定还得在兄弟手下赚口饭吃。我将王社长给你带来了,具体的事情你安排人手吧,咱们兄弟就别管这些烦人的事情了。”
陈青云忙把娄文俊、张保华、孙乐平与白思量介绍给冒动与王社长。他们几人请菩萨似的拱卫着王社长到隔壁的印刷厂考察。临出门时,陈青云叫住孙乐平,要他征求王社长的意见,看这次技术改造需要更新什么样的设备。
陈青云的话实际上是说给王社长听的,就是要告诉王社长,城关印刷厂已经有了技术改造计划,眼下所看到的情况不能算数,肯定马上就会改变。
冒动告诉陈青云,省新闻出版集团的形式非常好,这样的结果,与陈青云当时的贡献分不开。他们没有来到出版局之前,s省的新闻出版业在全国都属于最后的梯队,现在稳稳地站在前面几位。特别是新闻出版集团公司的成立,在出版发行方面形成了合力,竞争力大增。书籍出版基本上摆脱了依靠新华书店的局面,重要的报刊也准备自办发行,摆脱对邮电系统的依赖。
陈青云非常理解冒动的心情,他现在是新闻出版集团主持工作的副总,公司的业绩,实际上就是他自己的成就。每个人都是如此,有所成就之后,就希望他人能够欣赏,特别是自己潜在的对手,一定要让他知晓。
冒动是陈青云参加工作后第一个领导,他对冒动很尊重。冒动亲自带着王社长到雨神县城,令陈青云很是感动。当天晚上,陈青云带着娄文俊、张保华、孙乐平、白思量,陪着冒动在泉湖的银鲤山庄住下,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
最高兴的还是孙乐平,当他得知古籍出版社的发行计划之后,对城关印刷厂的前景充满信心。王社长毫不掩饰地告诉孙厂长,这是集团公司领导亲自过问的合作关系,古籍出版社不会找第二家单位合作,就是希望他们尽快完成设备更新改造,因为古籍社的第一批书籍将在一个月后付印。
隔了两天,娄文俊与张保华没有再找过耿应星,耿应星得意地拨通了孟林的电话:“孟县长,城关镇这次该服软了。他们如果继续与你唱对头戏,我这关肯定过不去。”
耿应星与蒋再良、孟林是亲密的麻友,对蒋再良与陈青云的恩怨再清楚不过。他玩麻将的水平很高,赢多输少,经常称蒋再良是运输队长,从别人手中找钱送给他耿局长。蒋再良走后,他在企业界重新组建了一个“麻圈”,但还是忘不了当时与蒋再良的友情。
孟林深沉地说:“耿局长,你得当心,陈青云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现在的地位不同,最好不要在明面上与他对着干。”
当耿应星放下电话的时候,工商局办公室主任进来说:“局长,县政府是不是组织了计划生育检查工作?”
“没有哇。”耿应星沉yin道:“没有接到类似的通知呀,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耿应星有两女一子,对于计划生育的事情特别敏+感。
主任谨慎地说:“这两天,城关镇计生办与居委会的人在了解我局干部及干部亲属的计划生育情况,情况有些不对头呀,莫不是专门针对我们局。”
耿应星头疼了,绕着办公桌转了两圈,对办公室主任说:“你马上到城关镇计生办去,了解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口有人大声说:“你们不用去了,我们能够解释清楚。”耿应星看到来人,顿时瘫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心想:tmd,真是邪门了,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