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红叶出嫁这一天,更是热闹。
女家都是上午来客,很多来帮忙的没有吃早饭就从家里过来开始忙乎。
红叶是寅时初就起床,开始忙着洗澡、着装。原本因为小虎的父母都不在,二丫也是不好往新娘子身边凑的,可是二婶和大伯娘非得让二丫给红叶梳头打扮。
红叶也说:“弟媳!你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章?一会可能还得要你送我到婆家呢!”
“啊?”二丫还真不知道,竟然有娘家嫂子或弟媳送亲的风俗。
二丫以前没想着自己给红叶梳头的时候,就想着要教喜娘给红叶编琵琶头,因为这种发型适合她今天要穿的衣服。
既然今天是她梳头,那就完全随她的来。
之前二丫定做头饰的时候,定的是孔雀。因为买不起各色的宝石,二丫就画了图样,做了个银子骨架。之后的羽毛全是用绸缎做的花样,缝进去。
孔雀头部顶在发顶上,高高扬起,是纯银做的,在孔雀颈部的地方,是扎梳,牢牢地扎住头顶的头发,然后两边的翅膀,是竖着的活动的扎梳,可活动的两端一个在颈部一个在尾部。
两个翅膀和尾巴都是用绸缎做成一朵朵不同颜色很小的花朵,然后再一个个缝到银子做的架子上。
两边翅膀的羽毛尖尖和尾巴上的尖尖,全用的是火红的石榴花。
当然这么复杂的东西,都不是二丫亲手做的,是二丫把图案及绸缎的料子,让想子送到他姥姥家,是红叶和几个表姐妹们做成的。
给红叶戴好头饰,把长辫子的多余部分从里面折回去,捆紧了,并且用红头绳系在花朵后面的银子骨架的尾端上。
这下再看新娘子的头,就好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傲视一切。不比那凤凰宝石头饰差多少!
二丫暗暗叹气,“哎!别的不说,至少不必用凤凰头饰,安全啊!谁知道这地有没有什么这禁制那禁制的?”
梳好了头,就该化妆了。这里的新娘子,可以不搽粉,但是必须得给两腮及嘴唇上红。
没有什么好粉,也没有多颜色的彩粉。只能将就着给红叶画个淡妆。
眉毛大致的拔了几根杂毛,眉形都还可以,无需再修。脸上用棉花团子,轻轻的拍上粉。
鼻梁的中间一条线白色粉稍稍重一点,可使鼻子看起来有些挺直。这样脸部的立体感就会因着鼻子凸显出来。
两腮拍了淡淡的红,太浓会让人感觉“这妞好傻”。
全部弄好,再给红叶穿上大衣。整个人变得估计连二婶也认不出了。
大衣毛面对里穿,外面是二丫重新做的红段子加细棉布做的面子。袖口有兔毛反过来,衣摆和衣襟都有翻出一条边的兔毛,帽子里面是红缎子里衬,外面是兔毛。腰间有同色束腰带,扣子是可上可下的回针型环扣。说简单,看着真的很简单,说不简单,那可真的让二丫伤了不少的脑筋。
鞋子是二丫的兔毛,中跟靴子。因为计算错误,有些夹脚。红叶穿着倒是正合适,就让给了红叶,红叶非要在出嫁这天穿。她舍不得染成红色,就在鞋底的侧面上,刷了一圈红。
二丫不觉得怎么样,后世的鞋子,漂亮的实在太多,所以,对自己做的东西有些瞧不上眼,可是红叶当宝贝一样的待,二丫还是挺高兴的。
二丫还在化妆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跟走马灯似得,在红叶的房间进进出出。
等红叶穿好衣服,站在房子中间的时候,都跑了进来想看看成品出厂是个嘛模样。
一位堂嫂大呼:“哎吆!我滴个老天也!怎么变化这么大?我真认不出来这是叶子。”
“吆!这个头饰是怎么做的吆?”说着,就想上手摸摸。
旁边忙有人拦住,“咦!不能碰,要是把那花弄掉下来,不吉利。”
那想摸摸的忙缩回手,讪讪的笑道:“是呢是呢!”
又有惊讶声:“呀!这扣子该不会是金子的吧?”
二丫忙着回答:“是金子,我去铺子,本来是想打铜的,只是人家不打。为了跟这衣服颜色搭配,便只好打了金子的。不过,你看这个吧,都是扣环,用不了多少金子。连手工在一起,两对才一两银子。”
有个老妇人摇摇头:“那也不便宜!腰上这个圈圈呢,也是金子的?”
二丫看着那个腰带扣,可不敢说了,忙道:“那是镀金的,后来找了铜匠给打的,又找人镀金。”其实也是金子的。
正在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的时候,小龙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嫂嫂!嫂嫂!我家的鸟被他们给放跑了!”
二丫一惊!那鹞子跑了没事,可千万别伤人。那玩意看着小可凶着呢!
二丫一边拉着小龙往家走,一边问:“你哥哥呢?”
小龙跟着嫂嫂后面跑着,实在是他那小胳膊小腿跟不上嫂子,跑的顾不上回嫂嫂的话。
二丫一回身子,叉着小龙的两个胳肢窝就抱了起来。小龙终于可以说话了,“哥哥要去把炮仗放树上,一会还要放炮仗。”
二丫到家一看原来在堂屋的嫁妆,都已经抬到院子了。原本锁着鹞子的那个房间,不知道被谁打开。
她到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鹞子,估计是真的飞出去了。便又在院子四处找,还是没有找到,二丫就不找了。
吩咐在院子看嫁妆的来子:“来子!一会要是鹞子飞回来了,你让那些帮忙抬嫁妆的生人不要抓它,免得它伤了人。”
“行!我知道了,只是嫂子,你让他们来个人好不,我一个人在这儿傻乎乎的坐着好烦哦!”
“别急,估计那头接亲的就快来了,要不了你多长时间。”
二丫重新给小龙整理整理,拍拍毛皮大衣上的灰尘,带上尖顶的毛线帽子。
这里的二月天,人们并不像二丫原有的生活里,个个都脱了棉袄,穿上毛线和夹克衫。
这里人都是穿着空心袄子,脱了袄子就是单衣,又加上这里人特别奉行“秋要冻春要焐”这句古言。所以,在二月穿大袄子或大衣,很是正常。“二八天乱穿衣”估计就是这个地区传的。
二丫在家里忙着小龙,二婶在家为安排去送亲的人时,伤脑筋。
“大嫂!你说小虎媳妇怎么办?不安排她去,我们家,叶子同辈中的媳妇,就她一个。安排去吧,可叶子婆家的庄子跟侄媳妇娘家庄子,紧挨着!他们家肯定得去人喝喜酒,要是碰上了,我又怕他们保不住火打小虎媳妇。”
大伯娘低头想想,道:“她不能不去!要不然叶子婆家那头要说侄媳妇看不起叶子。你招呼你娘家几个,护着点侄媳妇。实在不行,送亲一到那头,就让侄媳妇回来。”
二婶点点头,“那先就这样安排!一会我告诉小虎媳妇一声,她要不愿意去就算了。”
二丫倒是没有什么,自己只是不认识他们,怕出纰漏子。倒也不怕他们打她。
接亲队伍在大家翘首盼望的时候,来了!
最前头的是双方的媒人,男方的在前,女方的在后。因为谁在前,谁就要不停的拿东西散人,所以,都喜欢往后缩。这个时候,往往是男方的媒人无可奈何的在前面顶着。
然后是男方请的全福媳妇子,右手拎着红包袱包着的一斗米,左胳肢窝夹着一把红漆纸做的红纸伞。
再后面是两个跟红果差不多大的十来岁的小姑娘。
再再后面就是挑着糖果、糕点、红刀肉,六个茶礼挑子。
二丫没有看到新郎亲自来接亲,就不高兴了。二婶看到,问她:“小虎媳妇!怎么了?”
“新郎怎么不来接亲?架子还挺大的啊!”
二婶“嗤”的一声笑起来!“不是的!这正规接亲不都是这样的么!你忘了?”
“啊?”二丫有点发傻,暗道:‘我怎么又犯傻呢?’
二婶又像是回过神来,“哦!你是不是觉得你结婚的时候,是小虎亲自去接的,那样很好!”
二丫很难为情的撇过头,不知道说啥,干脆就不说了,让二婶脑补去。
二婶家大门被拦着,里面的人跟双方媒人要红包,这倒是跟自己知道的一样。二丫一边看热闹一边对比着。
二婶回到老大家的厨房,跟大嫂说起二丫的笑话来。
“哎吆!大嫂,我今儿可看到小虎媳妇生气了。”
大伯娘放下手里的活,很不明的问道:“怎么了?谁招惹她了?”
“没有!是她.......哎呀!还真不好说清楚。”二婶忽然觉得好难说清楚这件事。
“是这样的,今天小虎媳妇没有看到叶子男孩过来接亲,就误以为是那边架子大,很生气!”
大伯娘听了叹了一口气,“哎!也是我们那时候太穷,请不起人,才让小虎自己去接的,侄媳妇能这样想,我这心里还能得到一些安慰。”
“哎!我一直以为小虎媳妇什么都不在乎的,哪知道,她这方面这么在意呢!”
“那是被那些瞎眼的伤的太狠!对了,来了几个茶礼挑子?”
二婶得意的说道:“六个!”
“吆!怎么来这么多?不是说男家条件不好么?你是不是让人过去打招呼了?说我们家的陪嫁了?”
二婶突然觉得理亏,小声的辩解:“我也没有说其他话,就是带话给他家,让他们把新房全部腾空,什么都不要放。”
大伯娘气得要打弟媳,骂道:“你这个不懂事的,要是小虎结婚的时候,侄媳妇也来这么一着,你说我们娶不娶的起?人家能够厚道待我们家,你怎么就不知道待别人家也厚道?”
二婶缩缩脖子,委屈的说道:“他家比我们家总是好些的!”
大伯娘挖了弟媳一眼,“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他们回去的时候,必须让四个挑子给他们带回去,免得那头回礼都没有东西。”
二婶拉着长音:“知道了!”
然后在嫂子背后做了个怪脸,帮忙的厨师看到,憋笑憋的差点被刀子切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