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黎雪雅换谷壳导致手受伤严重，潘良瑞安排她在班组扫几天的过道卫生。

黎雪雅拿着扫帚和簸箕靠近会议室，头往门里望，潘良瑞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资料，表情认真严肃。

黎雪雅不便打扰，但心里暗中思忖着如何向潘良瑞申请换岗位的问题，昨日晨会上，黎雪雅心不在焉，没有听进会议内容，被潘良瑞抽问而不答，已是让他失望透顶，而如今想开口请求他把自己换到二道曲岗位上去也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黎雪雅不得不再三考虑，如果她向潘良瑞申请去二道曲岗位，她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让潘良瑞怀疑到程漠然身上才行，毕竟人言可畏，经过上次的“蓝牙耳机事件”，黎雪雅与程漠然接近，交流均是处处小心，说话做事都把握着分寸，相互间保持着距离，至今除了郝志多以外还没有一人发现她与程漠然之间的微妙关系。

黎雪雅深知若是被潘良瑞发现她与程漠然之间有什么，那么一切就完了，自己倒不要紧，顶多是被他开除班组，就算留下个坏名声又怎么样？反正自己也是个毫无志向，甘愿平庸之人，而程漠然不同，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领导型人才，将来或许有再崛起之可能，而身为预备领导者就不能被别人落下口舌，领导者的声誉是很重要的。

况且潘良瑞对程漠然又是那样看重，因此调岗位的事情如果黎雪雅处理不好，就会给程漠然带来很大的影响，至少将来就会给他留下个不好的名声，这等阻碍他前程的事情黎雪雅是万万不会做的。

她思量许久，或许只有撒谎“出卖”一个人才能“保住”程漠然了。

会议室的门是呈四十五度角敞开的，黎雪雅将门抵到墙边，左手握拳在门上轻轻敲了三声“咚咚咚”，潘良瑞没有停下“刷刷刷”正在手中运作的钢笔，只听嘴里带着严肃的口吻传到门边说道：“进来！”

黎雪雅将扫帚和簸箕倚靠在会议室门外的墙上，步履轻轻地走进来，坐到了靠近潘良瑞办公桌的长凳上，脸色有些紧张，胆怯，朱唇颤抖道：“是……是我。”

潘良瑞闻声停笔，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冷着一张脸，“你来做什么？”

“我来跟您商量个事儿。”黎雪雅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事？”作为一个班组的管理人员就算他潘良瑞对黎雪雅再怎么失望，还是得尽自己的义务。

“郝叔叔说他们二道曲那差人手，希望我去贴补，况且这些日子我连续换谷壳，体力已经有些不支，所以我也想换一个岗位做做，您看可以吗？”黎雪雅战战兢兢地说着。

潘良瑞脸色有些为难看，神色疑惑道：“真是郝志多叫你贴补的？”

“是....是.....。”黎雪雅有些心虚了。

“是他叫你贴补的也不行，我从来不安排女员工翻曲块，翻曲块的活不知道比你换谷壳的活重上多少倍，况且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还逞什么能？行了，你出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别想着去二道曲岗位，我是不会安排你去的！”

“潘叔，这……”黎雪雅语塞，斗不过领导，这下去不了程漠然身边了，希望落空了。

黎雪雅灰溜溜地走出了会议室，但人没走远。

黎雪雅一走，潘良瑞怒火中伤，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只听“啪”地一声，“好你个郝志多，他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难道想越权？不过就是个小小负责人，想要谁就要谁，哼，这黎雪雅我安排在哪儿也不会让他来贴补你们！”

潘良瑞的雷霆大怒吓得黎雪雅胆战心惊，她怯生生地瞅着会议室里的潘良瑞，表情已是火冒三丈，心下生出悔意，完蛋了，希望不仅落空，还害了郝叔叔，自己的罪过大了，以潘良瑞的性子定会臭骂郝志多一顿，不行，她得提前跟郝叔叔提个醒儿。

黎雪雅把三楼找了个遍都不见郝志多和程漠然，神色慌张，心里着急得要命，跑过来跑过去，冷汗都急出来了。康玲提着馒头从楼梯口上来，她立马冲向康玲问道：“有没有看到郝志多？”

“他和程漠然在七楼翻曲块。”平日里都是康玲替发酵房的员工们送馒头，所以她最清楚翻曲员工在哪里作业。

“好，谢谢！”黎雪雅飞快地冲上了七楼，顾不得喘气儿，向七楼第一个工段跑去，终于听见发酵房里搭草帘的声音，黎雪雅累得倚靠在发酵房门外的墙上，气喘吁吁，着急呼喊道：“郝叔叔，你快出来啊！”

发酵房里的程漠然听见了黎雪雅哈气带喘的喊叫声，不禁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心想黎雪雅为何找郝志多呢？难道有什么急事？郝志多从后门拖着一张草帘进来，程漠然说道：“雪雅在叫你呢？”

“小丫头叫我做什么？”郝志多还一副自己太忙，没空搭理的表情。

“你就出去吧！她喊你一定有什么事情！”

“行行行，你先把活干着啊，我去去就来。”

郝志多走出发酵房，见黎雪雅焦急的神情，忙问道：“什么事情啊？”

“对不起，郝叔叔，我闯祸了，我可能会让您挨骂！”黎雪雅满脸的愧疚。

“究竟什么事儿？说清楚！”郝志多有些着急了，提高了音调问道。

“我想跟你们一起翻二道曲块，然后，我……我……”

“别吞吞吐吐的，快讲！”

“我说是您让我来翻二道曲块的，对不起，郝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黎雪雅着急得来向郝志多连连道歉。

“什么，你这丫头，你竟然撒谎，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这郝志多最怕潘良瑞念叨，潘良瑞一念叨便是没完没了的，他可受不了了，加上平日里他老和潘良瑞抬杠，潘良瑞定不会有好果子让他吃。

“志多，你别着急，你就说我人身体不舒服，你才叫黎雪雅过来帮忙的，相信领导不会为难你的。”程漠然从发酵房走了出来淡定自若的说道。

“程大哥……”黎雪雅一颗感恩的眼神望着他，都快要热泪盈眶了，关键的时候还是程大哥聪明。

“真的啊？老死人，你家小幺妹惹的祸，你可得负责到底啊？”

黎雪雅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喃喃自语，“什么叫做‘你家小幺妹’啊？郝志多可真是的。”

“走吧，一起去会议室。”程漠然淡定依旧。

黎雪雅和郝志多都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程漠然，不禁异口同声赞道：“哇！临危不乱，好有大将风范！”

会议室里潘良瑞正在和李茂德商议要事，忽然闯进了三个“不速之客”，潘良瑞一眼瞅着郝志多就来气，“还知道来认错啊！都一把年纪了，我也懒得说你，你说你平时跟我闹就罢了，如今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可由不得你胡来，你最好记清楚，下不为例！”

“那个老大，不是啊，你听我说嘛，我……”郝志多真是一肚子委屈说不清楚，又不敢把实情说出来，程漠然肯出面帮忙，心想黎雪雅这丫头故意这么撒谎定是冲着程漠然来的，自己又怎么能出卖自己的兄弟呢？算了，咬牙忍了，誓为兄弟肝脑涂地。

“容我说一句吧，我前些天人有些不舒服，翻曲块时手关节被扭到了，干活都有点跟不上郝志多了，我是怕他多做活儿，心里有些过不去所以才建议他来申请要一个人贴补，不过这志多也真是的，要个丫头来有什么用，力气都没有，他可真不会挑人啊！”程漠然笑脸礼貌地对着潘良瑞说道。

“是啊是啊，老大，嘿嘿！”郝志多缩起了脚，一副畏首畏尾的表情。

潘良瑞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事情端倪怎么会看不出些名堂，只是这程漠然打了个圆场，倒也是识时务，缓解了尴尬的局面，但究竟这三人是个啥关系，潘良瑞心中仍有疑虑。尤其程漠然今日之举动究竟是袒护黎雪雅，还是他真的身体不适，潘良瑞觉得不像程漠然往日作风，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任何凭证，因此不敢妄加论断。

再说当潘良瑞这个工艺技术型人才遇到比他“高级”的领导型兼技术型人才的程漠然，又不得不给面子，但潘良瑞为了打消心中的疑虑，防止班组男女员工乱搞男女关系，他郑重地说道：“班组一切大小事务，均有我管理，不可私自决定，不许围帮成团得来找我，要来一个一个来，我也不想听你们谁替谁说情，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黎雪雅永远都不可能来翻二道曲块，除非我亲自安排！”

听完潘良瑞一席话，程漠然面不改色点头表示认同，但心中像是觉得潘良瑞在警告些什么，看来自己以后要更加小心，他极少为人出头，只是不知这次怎么了，不过他天生应变能力好，不触犯到极限他都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黎雪雅站在一旁怯怯地没说话，潘良瑞使了个冷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黎雪雅寒栗般发抖，潘良瑞的眼神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节奏，不一会儿目光中似要喷出火焰恨不得将她烈火焚身，黎雪雅怔怔地看着潘良瑞，忐忑不安，手指乱动，心虚地低下了头，心里头在想怕是潘良瑞对自己的警告，自己没听，加上今日程漠然出头说话，潘良瑞定是起疑，黎雪雅只希望他不要怪罪大哥就好。

此时会议室只有潘良瑞，李茂德，郝志多，黎雪雅，程漠然五人。眼下还有15分钟才到下班时间，潘良瑞继续写着手头上的资料，郝志多，程漠然，李茂德，黎雪雅分别坐在长凳上等着下班。

李茂德和程漠然坐得最近，刚好郝志多和黎雪雅离他较远，刚才那一幕他倒是对程漠然很是好奇，平日里言谈极少的程漠然居然帮人出头说话，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李茂德甚是奇怪。

李茂德向程漠然坐近了些在他身边轻哼了声，附到程漠然耳边小声说道：“漠然啊，咱们年纪差不多，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可别跟小姑娘瞎胡闹啊？在这个班组的员工中你可是最优秀的，别让我和老潘对你失望啊！”

“李大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我也是就是论事，你看我像瞎胡闹的人吗？”程漠然淡定自若，面不改色回应李茂德。但耳朵却感到一阵敏感不适，以程漠然的聪明才智，听懂了李茂德是话里有话，自从两年前他得罪了黄，尹两位主任后，自此谨小慎微，很少与人言论，生怕抓到把柄，他洞察身边的一切事物发展，总是找适当时机才会去做一些事情，可是今日确实为了黎雪雅出头。

李茂德的一番话似乎是看出了他与黎雪雅之间有什么端倪，令他不解，他平时刻意与黎雪雅保持距离，行事低调，难道让他抓到过什么把柄？还是刚才他与潘良瑞的谈话中，他又听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