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那汉子以为墨非是在威胁,正准备一拳打过去,却突然察觉了不对,手上不知为何有些僵硬,感觉不太灵便。
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拉住那少女的前臂竟不知何时漫上了一层白霜,而接触其衣袖的指尖已经开始泛出冻伤的青黑之色。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痛从指尖传来,接着,无穷无尽的寒意如同怒涛般突兀的出现,扫过身躯,让他一连打了两个哆嗦。
“啊!”他刚惨叫了一声,却听那少女漠然的冷哼一声,随后手臂轻轻动了动。
便听咔嚓脆响,似乎冰层开裂,两根灰白的手指仿佛冻结在了那水蓝色的衣袖上,被她轻轻一带,便从其手掌中生生断裂下来。
那大汉看着自己断了两指的手掌,又惊又痛,只发疯的惨叫:“我的手!我的手!”
几名车夫都被这样的变故吓呆了,其中一个只不停地喃喃,“他们伤了沙驼帮的人,糟了糟了,以后都没法出关了!”
而少女似乎方才不过赶了个苍蝇一般,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衣袖,那两节断指便落在了地上,她看着墨非,右手中仿佛攥着什么,“你和他是一伙的?”
她眼睛并不特别大,慵懒惺忪的半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不愤怒也不疑惑,再加上她独特的沙哑嗓音,令人觉得有些淡漠疏离。
但墨非猜大概自己只要点点头,就会被一坨冰块砸脸上,于是正色道,“不是。”
少女也不问那他干嘛阻止自己伤人,整了整肩上的包裹,就准备离开。
但那人的惨叫声却引起了他真正同伙的注意,几个与那汉子打扮相差无几的男人从人群后怒吼着冲出来,将路堵了,一人扶住了还在惨叫的男人,看了一眼那只他擎着的断掌,惊呼:“五当家!是谁,是谁伤了你?”
那汉子却只顾哭叫,一个男人呛的从腰间拔出弯刀,大喝:“是谁伤了五当家!特娘的活腻歪了!?”这人面目黧黑,塌鼻子厚嘴唇,非是中原之人,他目光凶厉的扫视,那几名车夫纷纷缩头,被他瞧见,一把抓住一个,弯刀架在了脖子上,“说,是谁,否则老子宰了你!”
那人吓得魂不附体,腿都软了,立刻求饶:“大爷!大爷!沙驼帮的各位好汉,不管我什么事啊!是那两个人,”他一指少女和墨非,“他们跟那位爷起冲突的,不管我事啊!”
那黑脸男人一脚把他踹开,顿时几把刀将墨非二人围了起来,“特娘的是不是你们伤了五当家!?”
少女应当有修为在身,不慌不忙,丝毫不怕。
墨非同样不把这几个连内力都没练出来的喽放在眼里,懒得与之浪费时间,运起灵力,抽出腰间长剑一划,但听嗤嗤连声,那几柄刀都被其一剑斩断。断口光滑,仿佛快刀切过的嫩豆腐。
这一手让武艺稀松的喽们骇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横行霸道惯了,却也仅是靠手中兵刃以及好勇斗狠的性子,欺负些寻常百姓还行,遇上真正的高手,一拥而上也不够人一只手打的。
叮叮当当声中,断刀落地,墨非冷冷开口,却以内力将自己声音扩大,在几名喽耳畔炸响,“带着你们的人,滚!”
几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那先前猖狂叫嚣的黑脸男此刻却一声不敢吭,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今天怕是遇见了武林高手,赶忙扶着自己的五当家,灰溜溜的便逃,连一句狠话都没敢多说。
那少女见墨非露了这手武艺仍旧没什么意外的神色,瞧都没瞧他一眼。人群此时也都散开了,她抬脚便走。
被当成了空气的墨非没有办法,只得叫了一声,“姑娘,在下也要去逸仙镇,如果你不嫌弃,不妨同行?”
他还想问问琅书阁的事情呢,自然不想让她就这么走掉。
那少女回过头,仔细把他打量了一遍,爽快的点了点头,“好啊,咱们走吧。”
墨非满头黑线,有些跟不上这姑娘的思路,你不需要怀疑一下我的目的啥的吗?这让他把准备好的说辞都给咽下,咳了一声:“咳,我刚与那边商队的主事约定好了午后出发,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做东,咱们去吃个便饭如何?”
这只是礼貌的邀请,他已做好了被拒绝然后再以其它迂回路线打探消息的准备。
但现实永远有些出乎意料,“好,”那少女一笑,“你人不错呀。”
这还是墨非见到她露出的第一种表情,眉眼弯弯,唇角扬起,像是一张白纸上忽而绽放了一朵睡莲,这个极为干净爽朗的笑容让墨非呆了一瞬,旋即才意识到自己被无端发了张卡,略有无奈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两人来到旁边的酒楼,点好了一桌菜,等着上菜的功夫,墨非自我介绍道:“在下墨非,笔墨的墨,是非的非,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泉澧。泉水的泉,澧……”她用细弱的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便是这个澧。”
“泉姑娘,幸会幸会。泉姑娘既然知道逸仙镇,自然也知道启灵大典的事情了?不瞒姑娘说,在下想去那大典上碰碰运气。不知姑娘是去做什么?”
“我要去那里的廛市,要去拿回一件东西。”泉澧道,她不说话时,安安静静,顾盼生姿,一说起话来,却总让人觉得似乎漫不经心,魂飞他处。
墨非有些摸不准此人的跟脚,正犹豫该如何切入话题,却听对方问了句,“你功夫不错,练过武艺吗?”
“粗通而已,倒是泉姑娘身上这件宝衣,是件法器吧?”刚才他没看到少女做什么动作,但见衣服上玄光一闪,就有惊人寒气散发,像是激活了法衣上的什么禁制。
泉澧拍了拍衣袖,“这是鲛绡,蕴含水属灵力,那人既然敢碰我,总要付出些代价。若不是你提醒他一句,就该冻成冰坨了。”
“方才在下见那五当家神色不正,怕姑娘跟去吃亏,才出手阻拦,不过姑娘有如此宝物,却是我多此一举了。”即便是最低阶的法器,应付一群凡人也是绰绰有余了,他阻拦那五当家事实上不过是避免其被泉澧的法衣当场击杀,让事情变得太麻烦罢了。
虽然以那几个喽的水准来看,他们所谓沙驼帮大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势力,但能少一事,墨非还是更愿低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