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跳出来，便挥之不去。

她很快便锁定了出了问题的节点，神念忽而铺展开来，如同洪水漫下山坡，又像细雨绵绵覆盖，刹那间缘来峰下半截的山道便全部映入了她的“眼睛”。

廿七号节点，仪映的神念将其来回扫视了几遍，却没有任何发现，即便有人在此尝试破阵，也已经离开了。

她的“目光”循着山道向上巡视，那人既然已经放弃了破阵，此刻定然已经脱出了阵法，她没有去注意那些仍旧在幻阵中挣扎的人，只关注那些已脱离幻阵的修士。但扫视结果却令人惊讶，“竟然这么多？”

那山道上三三两两，竟已有四五百人正昂然前行。

云逸真人叹了口气，“方才幻阵动荡不过短短一炷香功夫，却有许多人都感知到了，纷纷借此脱出，即便没有趁机脱离的，也大多摸到了一些门道，现在每刻都有十多人出阵。且大多都是依靠的推演之法。”

仪映皱了眉，这样一来这道“登天阶”便容易了许多，之前的评判标准便显得太过宽松了。可以想见若是继续按照先前的标准，通过此项考验者必然极多。

而人越多，可供安插的奸细便越多。

每五年一次的启灵大典，逸仙镇都是人满为患，龙蛇混杂，不知有多少居心叵测之辈妄图借此在道盟中安插暗子、眼线。几乎每次都能揪出几个可疑人物。

但道盟也要新鲜血液，也要后继人才，大典仍要继续下去，而且还要越办越大，人越多越好。

她曾听过一个说法，过去道盟也曾纠结要不要将启灵大典禁绝，仅靠交好世家或是游历中发现的好苗子来补充人才。但后来，弥罗剑宗的太上晋位神游千年有余的大能玉虚真人说了一句话，这个事情便没人再提。

“此世仅我正道一家可修行欤？”

更有鸿奇真人的直白解释：“道魔之争，永世不衰，不成仙苗，必为魔种。”

此世又不是仅有道盟能够修行，若是这些修士们没法在这里得到仙缘，定会有许多人投入魔道怀抱。

“被某某仙门拒绝的废柴，入了魔道之后成就一代巨枭，对仙门怀恨在心，逝灭仙门道统。”这类的事情在道盟看来可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

因此即便对入门弟子审核越来越严苛，但真正黜落的比例却越来越小，各宗设立外门用以安排各种信不过、资质差、心性不行等等有各种缺陷，却不愿轻易放弃的修士们。

虽然这才是第一关，但若是放过的比例太大，后续的审查必然更加有难度。

仪映想了想，道：“此事必须慎重处置，我会将之禀报师尊，推迟下一场文考。”仪映的师尊阐微真人乃是元婴修士，此次启灵大典的主持者。

“那此次考核结果如何算？”

“两位主持此阵，自然由两位安排。”

……

墨非与百里阚泽爬完了台阶，发现上面已经到了不少人。此处是一片数亩大的空旷平台，似是有人将山拦腰劈了一剑，削下了这一块空地。远处有一座大殿，却被一层结界隔绝，平台上已经或坐或站来了百多号人。

一名修士站在了山道口，见两人过来，道：“恭喜二位脱出幻阵，通过了登天阶的考验，请将玉牌给我，录入名号。”

两人将玉牌交出去，后者接过，各打入了一道法诀，便将之归还，道：“请两位到后方平台稍待，等待下一场考验。”

百里阚泽一出现在山道口，便立刻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墨非无意站在聚光灯边上，一见有几人似乎要上前攀谈，便对百里阚泽告辞离开，找了个人多的地方盘膝坐下，成为了打坐大军的一员。

后者望着他离去，略有疑问，但已有几名修士过来说话，一人道：“阁下可是今年抱玉榜首，算力第一的百里公子？”

“在下百里阚泽，却是不敢称算力第一。”所谓抱玉榜，只是过去启灵大典前，好事者们对各知名世家子弟、传闻中的逸才做的一个排名，后来成了廛市店铺吸引修士的噱头，其话题性比客观性大得多，百里阚泽并不当回事，但算力第一的称号他还是有些在意的。

他出身修真世家，血脉中似乎有所变异，家中每隔一两代人都会出现一名修士，大多推演能力超凡，他也一直对自己的推演能力很有信心，但幻阵的变化却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几名修士对视了一眼，这才问道：“方才我等都是有感幻阵动荡，才得以脱身，不知是否是百里公子演算破阵之法的缘故，我们这许多人中，若有人能做到此事，怕应只有百里公子了。”

百里阚泽摇了摇头，“不是我。”

他再去瞧墨非的方向，墨非出阵前，百里阚泽对幻阵的变化做出过一些推演，觉得变化的节点就在墨非所处之地附近，有些怀疑是他的手笔，但对方既然否认，他也不敢完全确信，自不会多嘴。

几名修士又谈起各自使用的推演之法，这正是百里阚泽感兴趣的地方，便仔细聆听，交流了起来。

山道上陆陆续续的有修士上来，待到日暮时分，已足有千余人。随后，山道上幻阵解除，其余修士也都陆续上来，平台上很快人满为患。

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残阳将尽，一僧一道突兀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道人鹤氅皂绦，面目清朗，轻咳一声，传遍所有人耳畔，示意安静之后，开始说话。

“大典第一处考验，登天阶，自行脱阵者一千一百四十七人，尔等或毅力非凡，或悟性极佳，或算力强横，或心性勇毅等等，各有所长，值得嘉许。但未能出阵者亦无需懊恼，你们大多未曾修行，有的仅通武道，有的甚至未曾锻体，对修行事一窍不知。无妨，你们各自表现都已记录在玉牌之中，后续还有几项考核，各宗各派都会总览所有分项加以考量。”

总结完第一项考核，道人又宣布了接下来的安排：“第二项考核，是为文考，本拟今夜举行，但念在尔等今日都辛苦了的份上，考核改在了五日后。五日后清晨，还在此地。各自散去吧。”

今天辛苦了所以考核延期？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众人纷纷猜测是因为今天的幻阵动荡的缘故，甚至有人说是魔道来袭云云，一边议论一边各自散去。

墨非回到洞府正准备休息，却见门口水幕一阵晃动，一只模样古怪的生着双翅的巴掌大的小剑正在外面不停的冲撞结界。

“这是……传讯翅剑？”墨非抬手解除了水幕，那小剑飞至面前，待墨非摘下绑在剑柄上的一卷纸条后又呼啸一声离去。

墨非展开纸条，却见上面以娟秀的字体写了一句话：“今夜丑时，山下竹林。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