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云娘,本名阮湘云,生在南边乡下小镇,夫家姓陶,屡试不第,弃文从商,在当地略有小成。
左暄鞭着马想起在卷宗上所见,心头的阴云越笼越多。
她从不是喜爱追根究底,硬要剖出人不堪回首的过往才肯罢休的女人。
她可以不追究她身边的人曾有几个男人,或是怎样的身份,只有一条:跟在她的身边,就要和过去断个干净。
她要的,只是跟在她身边以后的绝对清白的人生。
云娘的过往,她略知一二。
她从没想过,雅阁水榭那样多的女人,竟是一向乖顺的云娘妄自出逃。
比起伤心,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愤怒。
“大小姐!就是前面那辆马车!”下人指着前方,高声喊道。
已到了黄昏时候。
他们的马都是上等良驹,日行千里不敢说,几百里却不在话下。
护卫们拦住云娘的马车,将人押了下来。
除了云娘,竟有五人之多。
左暄一拉缰绳,马儿顺从的往前走过去,左暄冷眼看着几人,就在云娘以为她要发作的时候,左暄竟是弯唇笑了。
云娘浑身一个战栗。大小姐喜欢看女人笑,自己却不喜欢笑。在云娘眼中,此时的大小姐……实在是恐怖至极。若不是她被两个护卫死死的架着,估计早都站不稳了。
左暄对护卫一摆手,云娘与陶生被放开,云娘一下子瘫在地上,脸色苍白。
左暄持了马鞭指向陶生,语气悠长深远,“云娘,你告诉我,他是谁?”
“……”
“他是谁!”有如晴天霹雳般的厉喝。
“奴家的相公……是奴家的相公!”云娘被她一下,含着哭腔答道。
“相公?”左暄笑着念了一声,将二人身份的卷宗扔到他们面前,“你在三年前被他休弃,随着戏班背井离乡走到帝京。他另娶一妻,儿女双全,你倒是给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另……另娶?陶哥你不是说……”云娘大惊失色,拉住男子的衣袖,泪如雨下。
陶生扫了一眼地上的卷宗,兀自镇定,“云儿你别听她胡言乱语!我是真心实意请你回去重新开始的……”
“陶哥……”云娘明显动摇,闭了眼靠在他的身后,不肯再说什么。
左暄拍了拍手,淡然说,“真是死心塌地,倒弄得我像棒打鸳鸯的恶人不肯成全你们似的。”
陶生无惧杀气腾腾的护卫们走上前一步,“敢问这位姑娘,为何污蔑于我,还不肯放我夫妻二人离去。”
“首先,我不是什么姑娘。”她翻身下马,昂首阔步,英气逼人,颇有男子气度。
陶生心想向来听闻帝京盛行女尊之风,他本以为只是有权有势的富家女弄几个男宠养着玩罢了,没想到确有这般不输男人的女人,心下反感。
“其次……我有没有污蔑你,你心知肚明。况且……就算我真的无缘无故在这里处置了你们……也没有人会知晓。”
陶生眯了眯眼,拱手道,“在下对云儿与大人的事略知一二,大人照顾云儿在下感激不尽,望大人成全我们。”
左暄刚要说话,一直不做声的云娘忽然放开了陶生,匍匐在地,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小姐,,我对陶哥是真心的……就算他休弃了我……我对他也从未忘怀……云娘自知对不起您,请您……放我们走吧。”
左暄微微一笑,看着云娘依旧清丽的面容,说道,“云娘,你跟我的时间不久,却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云娘面露喜色,左暄又说,“你若是在府里好好的跟我说了,我估计真的会放你走。但是……因为你的出逃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阖府上下都知道我左暄的女宠给我带了绿帽子,我若再放你们走……”
她压低了声音,眸子里灰暗灰暗的,看上去异常诡异。
云娘不知怎的也不怕了,竟是撑着站起来,晚风吹过她姣好的面容,吹起她单薄的衣衫,黄昏下的佳人如诗如画,“大小姐……其实您的心里,在意的从来不是云娘这个人,又何必……不肯放了我呢。”
左暄霍然抬起锐利如刀的眼,云娘明知这是她的雷还非要踩上去,真不愧是她宠了这么久的人。
于是她弯着唇,藏着罂粟般的温柔笑意对她说道,“好云娘,你在说什么?”
云娘凄然一笑,“大小姐……我不知道您把我当做谁的替身,但……您待云娘的好,云娘都记得。如果……如果云娘一死,您能放过陶哥……”
云娘身边一个护卫手疾眼快地扣住云娘,在她的腕子上一打,一柄精致的匕首掉在地上。
另一个护卫捡起来交给左暄。
“想用我送你的匕首自裁,云娘,你不够资格。”左暄看了看陶生,他仍是一派君子风度,那张脸俊俏的很,花言巧语的本事也是一流,若不是她知道真相,也要被骗过去……无怪乎云娘对他这样死心塌地。
她最后看了眼云娘,收了笑,眼里有的只是怜悯,她翻身上马,一拉缰绳,淡然说道。“朱砂,我们回去。”
护卫朱砂沉默着对众人一挥手,方才还浩浩荡荡的追捕大队策马而去,转眼间只剩下陶生、云娘以及家仆几个,陶生揽住云娘的肩,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云娘的泪水流下来,轻声说了句,“大小姐……是好人啊。”
陶生将她抱在怀里,“嗯。”
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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