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吉时将近，宾客都已到场，瑶华与左暄一个是大燕国师，一个是帝君最为青睐的新晋状元，自然有许多人迎上来寒暄不已，场面极为热络，外面也忽然热闹起来，瑶华还想着是不是新娘子过门了，正想伸着脖子看一眼新人，却见管事绍元苍白着脸进来，仿佛见了鬼一样的恐惧惊诧：“老爷！连四姑娘暴毙了！”

左释天险些坐不住，还是苏姨娘手疾眼快地扶了一把，一时之间，宾客交头接耳，明明是来恭贺的好日子，却等来如此不吉之事，恨不得早早告辞而去，然而相国左府哪是能如此轻易招惹的，只面面相觑，尴尬的站着，堂上安静下来，瑶华与左暄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扬声问，“姜管家现在何处？”

少女的声音清许动人，且十分镇定，众人不由对这少女国师多看一眼，心中浮躁起来的波澜俶尔散了不少，再不敢造次。

“姜管家……”绍元颤抖地一指，瑶华循目望去，远远只见姜宁一袭红袍，失魂落魄的站在外面，眼里一片灰暗，几乎有绝望之容，

瑶华暗自握紧手腕，拂袖上前，那是久居上位者惯有的姿态和口气，“连家是什么态度？”

绍元稍稍镇定些，答道，“连老爷说……四姑娘没有福气，婚事就此作罢。”

瑶华眉毛一挑，着实有些惊讶，覆着面具却看不出半分表情，像是裹着一颗冰雪冻成的心，她冷静地吩咐下去，“着人帮着连家一块儿为连四姑娘操办后事。庚帖名册、以及连四的陪嫁一并送回，至于聘礼，权当我左家一点儿心意。”

“是，三姑娘。”

她沉下声，身上的冰寒之气大盛，有若利箭般冷彻刺骨，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渐渐蔓延开来，在场的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今日让诸位大人遇上此事，本殿极为惭愧，婚事礼就此取消，左府会一一上门赔礼，今日就请诸位大人先回吧。绍管家，送客。”

左释天看着自家女儿越众而出，越俎代庖，偏偏还没有人敢反抗她的决定。此事她处理的果决，说是有些不近人情却还把聘礼赔给了人家，既然连家都表明婚事作罢，她左家更不用勉强再把那姑娘娶来纳入族谱。只可惜了姜宁，这克妻之名，怕是除不掉了，以后还哪有人家敢把女人嫁给他，就是姜宁给人做夫，且不说他这身份视高是低，要找一个合适的妻家容不容易，妻主怕不怕被“克”等等外在困难，单说他的年纪，也是不容易怀上孩子了。姜宁好好的一个人，难道就要这么孤单的一人过一生了么？左释天不知如何是好，愈发无力管这件事，干脆交给瑶华去处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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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色的喜袍显得是那样讽刺。

少女神色哀戚，不知怎样向他搭话。甚至于，她在他面前的出现，都是一种无声的讽刺吧。

她一年里迎娶四房夫侍，相敬如宾也好，貌合神离也罢。

他成婚三次，新娘次次都是离奇身故。

那个雪夜她曾认真的看了他的掌纹，几乎是指天誓日地向他承诺他绝非克妻之人。

连四姑娘，却不知魂魄飘到了哪里。

她也曾在那个夏日鬼使神差的要迎娶他为夫，姜宁，是她心里极为敬重与思慕的男子。

那是一份她来不及承认也无从发觉的感情。

瑶华放轻了脚步走到他的身边，缓缓地伸出手去却不敢触碰他的衣袖。

有些狼狈的缩回了手，轻声说，“连家的事，你不必忧心。父君和我，会处理的很好。”

深红凤凰花的衣袂随风飘举。

“我是承天教的瑶君，也是帝国的国师，一言九鼎，绝不信口开河。”她加重了语气，沉声道，“当日，我断定你不是克妻之命，今日，我仍是这么说。”

“……”

“姜宁，她不是你的良配。你的福气，不在于此。”

“三姑娘。”他慢慢转过身来，眼里漆黑的有些骇人，他上前一步，弯下身子，毫无预兆的拥抱住她。轻轻地枕着她的肩颈，她的身子极其香软，更像是一剂治愈的药散，就算是他，也有脆弱地想找人依靠的时候。

“姜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少女温声安慰，简单的话语有着治愈心灵的奇效，姜宁忽然就觉得，心底里的那片狼狈与阴霾，像是雨过天晴一般，拨开云雾，晴空，万里。

他渐渐放开手，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她摇了摇头。

姜宁叹了口气，对她长拜一礼，“多谢三姑娘。”

“你先好好的歇几日，连家的事都不用再管若是嫌府里人多嘴杂的，不如去我那陪商儿说说话，他可惦记你了。”

姜宁不忍驳她的面子，也就答应下来。

“姜宁……”

他倾耳以闻。

“父君和我的意思都是，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给你挑个妻室，你……”

“谢老爷和三姑娘的美意，只是我……暂时也不想再执着于这件事了。既然……如三姑娘所言，我的情路有些坎坷，那不如……去寻一个我真正喜欢的女人，而不是为了传宗接代随便应付。”

她看着他说这些话时故作出的云淡风轻，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怜惜，鼻子微软，喉间哽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