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姜宁，逝者已矣……请……节哀顺变。”她低声说着，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话无关痛痒，却找不出其他说辞，“你不要……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

他缓缓回过身来，对她福身一礼，“多谢三姑娘劝导。”

“连四姑娘绝不是因你而故，所谓克妻也是无稽之谈，姜宁，你……”

他的眉间似乎跳了一跳，不顾想着怎么劝慰的少女，径自说，“是或不是也无所谓，不过是天命而已。”

“且不说你认为的天命是什么，但即便是天命注定，以人力也是可以扭转的。”

“三姑娘……”他忍不住笑，想要和她说什么。

瑶华却觉得他实在伤心，想要再次出言安慰。

终究还是姜宁半屈了膝，与瑶华平视，温言说，“三姑娘误会了，此事另有内情。姜某未对他人说过，但看三姑娘如此担忧……姜某不得不以实情相告。”

她微微诧异的抬了眼，见他果然没有未婚妻去世的哀戚之容，委实也奇怪的紧，只听他说，“连四姑娘并不是病故，而是心中已有良人，前些日子拜别父亲与那人远走天涯了。”

但见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瑶华却不经意的想起那日在府门前见到连四时的情景，区区一个商户的女子，如何能有这般大的胆子与人私奔，若心中真有良人，还……

何必答允与姜宁的亲事，往来左府，做出许多姿态来。

又将他置于何地。

想及此，她莫名的恼怒起来，“这事是连家理亏，却让你背了莫须有的罪名，外面那些流言一味只冲着你来……怪不得连家死了个嫡小姐都不伤心的，明明是他们家的丑事，却让你来承担后果？连家就是这么对咱们左家的么？是否有些欺人太甚了！”说罢，天青云染的锦袖愤然一甩，似乎立时要去找连家理论。若是连家不给个交代便不罢休的模样，姜宁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不平，大约是左家平白落了面子，而不是为了他？

他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待回过神来，却见自家三姑娘已经走出好几十步了，他苦笑着急步跟上，好在三姑娘人小走不快，否则他哪里还追的上，只好在后面几步柔声说了句“三姑娘息怒。”才教瑶华停下步子来，微微鼓着脸，忍着怒挑眉看他。

姜宁也不知怎的，顿时和暖了脸色弯唇一笑，然后向她福身行了个礼，瑶华神色一变，哼了一声掉过头去，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他。

“三姑娘，连家虽然处事不当，但连四姑娘好歹也是个清白的姑娘家，私奔也不是什么好张扬的，老爷获悉此事，私下与连家达成协议，左家也不算吃亏了。”他如是解释。

少女脸上的恼怒渐渐退去，却未如姜宁所想的那般拨开云月，而是一脸平静却凛然的，凉薄至极的口气，“连家让左家吃了这么大的冤屈，我自然是不能这么轻轻放过。但……”她径自仰起头来，费力地与她对视，姜宁本想弯下身好让她站的舒服些，也一时被她的目光所慑，不能做出任何动作，她说，“姜宁，如你所言，父君已经替我左家讨回了公道，但是你呢？你的公道又在哪里？”

他张口欲说他不过一介奴仆。

少女却似看出他心思，一双墨染过的漆黑眸子亮的骇人，“我从未把你当过下人，据我所知，父君一早去了你的奴籍，也未留过什么卖身契，在我与父君的心中，你早已是我左家的一份子。”

她忽然再说不下去，左家的公道好还，而姜宁呢？难道要赔他一个贤惠大方的闺阁小姐给他成婚？纵使父君许有这个心思，这样的话却是不可能从她左瑶华口中说出来的。

姜宁自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已是沉默，任由心里波澜万丈，只作面上的宠辱不惊，郑重答，“谢三姑娘抬爱，姜宁……无以为报。”

她一咬唇，犹犹豫豫的开口，“连四姑娘……有什么稀奇，天下的好姑娘多了去，明日我就禀明父君，给你选个更好的姑娘聘下，择良辰吉日风风光光的迎娶过门，看谁还敢生事！”才说完，她却是恨不得把这些话吞回到肚子里。

姜宁只看她年纪小，却作老成之态堂而皇之的说这种话，总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敢，只得福身谢恩，“三姑娘好意，姜宁委实不敢相拒，只是经此一事，愈发觉得姻缘之事不可强求，还是顺其自然……才好。”

瑶华的心里极其狼狈的一跳，跳的她皱了眉又很快松开，好在没教姜宁发觉，否则他恐怕会以为是自己被他所拒心生不悦呢。于是她不由自主的弯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侧过头去看徐徐而落的桃花，“那么，就如你所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