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沉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额间细细的汗珠慢慢溢出,易珩感觉到将她束缚的东西恐怕并非是一种阵法,而更像是一种精神力铸成的类似符咒的东西。
阵法这东西,虽然玄妙,但有规律可循,从而找到阵眼。
可诸葛老头弄的东西,却让人没有方向感。
就像一个秘境迷宫,有着令人眩目的曲线和设计。
可那些弯弯绕绕的曲线却不是凭空出现的,也不可能被什么东西镌刻在人的脑袋里,那就只剩一个方法了。
精神力。
刻画的曲线是靠着强大的精神力,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印刻进去的,而图案的本身就有着一定作用。
整体在她脑海中浮动,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
曾有古书记载:仙人制造的符咒,还可以避百毒,祛百病,用途五花八门,更是神乎其神。
不同的符咒可以刻在任何死物和活物的身上,效用就类似无穷大的摆列组合。
类似:会打雷的闹钟?可以使凉水瞬间变热的杯子?夏日含着沉凉的棉被?冬日暖融的纱衣?
诸葛家的符咒就是如此,这个印在易珩意识中的图案就是束缚的符咒,然后被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中,潜意识中束缚了她的身体,就像类似控制了他的四肢运动中枢一般。
符咒这种东西想要解开并不难,类似阵法的同理。
一是,讨巧,用脑;二是,简单,粗暴。
易珩这个莽撞的小妞,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强横调转脑海中的精神力朝着那个符咒灌注进去,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全身的力气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抽取着,碰撞着,挣扎着
一时间,她不能退,也不能进。
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全身最先感到不对劲儿的,居然是她的双脚。
一种说不出的麻木感不断的从她的脚底往上蔓延,筋骨间渐渐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酸痛。
那中酸痛到了极致,又恢复成更加深重的麻木,到最后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的知觉。
而这种类似长途狂奔的疲倦感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乱的幻觉,一束束炙亮的光斑就像启动了曲速驱动,那一瞬间的飞速的在她两侧掠过,并且不断的挤压着她的身体和大脑。
那种要被活活压成馅饼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易珩发誓,那一瞬间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她以后再也不想吃饼。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碰触到的危险信号,一股罡风直接从她的经脉中奋勇搏出,麻木到僵硬甚至被冰冷覆盖的四肢,突然被一股暖流融化,就像是一缕缕鲜活的生气不断的蹿动在她的血液中。
万物枯萎,却又逢春?
那一瞬间,竟有一线生机从夹缝中涌出。
也许那只是一根小草,也许它本该被消亡,可现在它却开花了。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的抽动,被禁锢的四肢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顿时消失了。
**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诸葛老爷子的手指在桌子下面不断的掐动,这绝对不可能,他的印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印记没有消除,她怎么会破了自己下的符咒?
诸葛老爷子的眼睛骤然间瞪的老大,这一刻易珩才发现,原来肌肉的收缩竟然可以让单眼皮可以变成双眼皮?
“诸葛老头,你这样说话是想不认账吗?”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易珩动了动手指,仿佛炫耀一般坐着一组令人眼花撩乱的指尖运动。
“这个好像并不在我们打赌的范围内?”
诸葛老爷子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再次开口,阴鸷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吞了。
“那就不能算你赢。”
老不要脸的,这老头还真是一个食言而肥的混蛋。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说,不是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作证吗?输赢可不是他说了算。”钟老爷子再次出声,直接往天平上加了砝码。
“只是诸葛家的一点小伎俩而已,他束缚了我的身体行动力。而我们的赌注就是,我破了这一身的束缚,限时十分钟。”
“十分钟?”这次说话的居然是南宫煜老爷子,这老爷子的身体也很单薄,而且脸色苍白,总觉得带着一种隐隐的病态,可那双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精细活养成的习惯,看人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好像被什么带尖的东西盯着一样。
那眼角一勾,就想一个钻头一样,瞬间开启了那旋转无障碍的小马达。
盯的你痛不欲生的想去死,这也是为什么刚刚高岳乐那么怕他的原因之一。
“诸葛老头,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臭不要脸的嘴脸横行天下?十分钟就让人破解你们家的术法,不说你多现眼了。就凭人家居然破了这一点,你就别活了,这人丢的啪啪打脸。”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诸葛老爷子碍于周围的环境,咬牙切齿的瞪了过去。
“我认为是易家的丫头赢了。”
南宫老爷子也是个有个性的,直接一巴掌糊了过去。
没有我说话的份,我就直接和稀泥。
反正刚刚被当裁判的不是他一个人,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多了。
“你,你这样说不公平,我不承认。”
这老头还真是输不起,竟然耍赖?
易珩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计较多说一点,虽然我不能说我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可以说出来你在我身上下的东西应该不是外面传言的诸葛家的独门阵法,而是一种符咒。一种可以利用精神力轻易控制人的大脑中枢的符咒,符咒会在人的意识中打下一个烙印,这个烙印不除,符咒无解。”
符咒?
几个老者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缄口不语。
诸葛老头的脸色却更是难看,竟然都被她说对了。
“你想让我干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诸葛老爷子才艰难的开口,声音跟锈迹斑驳铁锯切割着异常坚硬的钢板,荼毒着少女的耳膜。
“我要你放弃。”
少女毫不犹豫的回答:“放弃竞拍你最想要的东西。”
“你说什么?”
易珩的手指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册子,将之翻到最后,指着最后一夜的夹层中夹着的一枚书签,“我要你放弃拍下这两本残卷的权利。”
诸葛老爷子突然笑了,笑容狰狞阴冷,“还说你不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而来?你早就打好了算盘。”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道理。
就算她打好了算盘要这两样东西,那她大可以明拍,干嘛要耍这种伎俩。
而且对赌的想法,可是他先动手的。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想让你们诸葛家得到这两本残卷。”
少女唇角抿起,“这就跟你倚老卖老臭不要脸的想要夺走我们家的东西一样,想做就要付出代价。”
易珩的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反对,就连依附诸葛家的周家老头也没敢说个不字。
不说他说话有没有用,其实在这几个家族中,如果不是他的父辈还有一点脸面的话,他现在根本不配坐在这桌。
诸葛老爷子要是风光,他还能跟着混个人缘。
至于现在,连人品都懒得让人家看了。
静静的坐在那里,一个大块头跟着锯嘴的葫芦一样,看的人都感觉的憋屈。
周文月一直注视这那边的一举一动,渐渐的她根本不关心什么拍卖会,只觉得自己身在这样的家族,真丢人。
**
“二百万。”
高岳乐已经连叫三次价了。
越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高家三哥哥,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清花大碗?”
“是清代珐琅琉璃碗。”
越翔低头看了看小册子上的名字,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你就这么喜欢?”
“我当然喜欢,而且我还查了呢。这东西现存量不多,特别是这种带有佛教文化的,具有强烈的特征的大碗,现存量就更少了。如果好好保存,弄不好还会成个孤器。”
越泽淡淡的说了一句:“原来你是真想要。”
“那当然,我什么时候说着玩了?”
“我还以为你是被南宫老爷子吓到了,乱叫的。”
“也有一点,不过我一直注意拍卖品的消息,听见了就正好化解一下尴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相当的巧合,弄不好我跟这东西就是有缘呢。注定这大碗就是我的。”
“喂。”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高岳乐转头一看,易珩的注意力又突然,毫无征兆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而起
“我给你一个建议……”
少女才刚刚开了一个头,高岳乐直接叫到:“三百万。”
比上一个买家叫价的价位,整整高出六十万?
而且高岳乐的声音好有些劈了,这么嗷的一嗓子,着实把拍卖师吓了一跳。
要说今晚的拍卖师也着实不容易,比起任何一场拍卖会都累。
先不说一个劲儿“捣乱”的易珩小丫头多令人头痛,就说主桌的那几个老人家吧,这一晚阴晴不定的表情都快把他弄崩溃了。其实要说他一个拍卖师也可以不用看人家的眼神办事,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公平公正的。
可偏偏今晚有人重金买下了他不公正的节操,而让他帮忙办事的人就是那个诸葛老爷子。
跟他联系的人,没有说这位老爷子要拍哪件东西,不过却告诉了他一句话:只要是诸葛老爷子参与拍的东西,势必要让他心想事成。
这还用多说吗?
只要诸葛老爷子开口叫价,他就要徇私。
可偏偏今天这位老爷子显然话真的很多,只要他的嘴唇一动,拍卖师就心里有鬼的紧张起来。
但下一秒,他都是在跟自己桌子上的其他人说话,根本没有叫价的意思。
这种紧张的巨大落差就跟玩过山车一样,就是心脏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涮啊。
而且他又不是毛肚。
再这样下去,没等拍卖会结束,他就会先精力耗尽的晕过去。
现在突然又被高岳乐吓了一跳,特别是当他看见那个倒霉丫头又出来搅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三百万,三百万一次。”
“三百五十万。”
“三百八十万。”
“四百万。”
“……”
“五百万。”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不被众人关注的珐琅大碗突然就成了焦点,价格节节攀升。
一群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抢夺着。
易珩一时反应不过来,顿时呆愣在那里。
直到她找到足以撼动她目光重新焦距的焦点,这才朝越泽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而这一刻那种说不出的默契再次升起。
易珩: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想要那只碗?
越泽漆黑的眼瞳中,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唇角微微勾起:因为你啊。
易珩眼睛瞪大,下颌腼腆收起:我?
越泽微微点头:就是你,他们怕你跟他抢。
易珩顿时翻了一个白眼,特别嫌弃的撇了撇嘴:我才不会跟他们抢呢。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拍卖师落锤了。
“六百三十万第三次,成交。恭喜六十号买家。”
六十号?
易珩转头看向高岳乐手里拿着的牌子,上面赫然两个数字:60。
而不是90,或者06。
“你拍下来了?”
易珩目光惊奇的看着高岳乐,终于把东西拍到手的高三少,总算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嗯,东西是我的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高岳乐为自己的睿智沾沾自喜,幸好这次没有上这丫头的当,要不然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历史故事,然后谋划着偏取他这个大碗了。
易珩一时间没了声音,呆愣愣的望着他,就跟看傻|逼的眼神一样。
怪不得,他做买卖要跟越泽合作了。
不然就以他这种“商业奇才”的脑瓜,指不定搞出多少乱七八糟的债务呢。
人家纨绔多少还有点本事,这家伙的本事大概就是浪荡败家。
而少女这样的表情看在高岳乐的眼中,却是一阵傲然,充分的满足了他炫耀的资本。
看吧,看吧,她这次没有成功的骗到他,她现在正在为这个结果惋惜。
“高岳乐,你确定要听我说什么吗?”
高岳乐心情飞扬的摆了摆手,“说吧,说吧。”
快说出来满足我更加强烈的虚荣心吧。
易珩无奈的皱了皱眉,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我刚刚是想告诉你,你拍的这个大碗好像有点怪。”
“怪?”高岳乐那兴奋到一定程度的脑神经还在飞扬,脱口将这个字喊了出来。
“哦,是很怪。应该是一个赝品。”
“赝品?”兴奋的大脑还没有转过来弯。
越泽不得已补上了一刀:“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