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澜玺的尸体横在镜中,梅俊渡垂着头,双手捂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许嘉眉注视镜中的死尸,想到今天上午自己萌生的疑惑:当捧着骨灰盒的梅俊渡得知梅澜玺还活着的消息,他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此时此刻,她完全不想知道亲手了结梅澜玺的梅俊渡是何种心情,也不想假设自己有梅澜玺这样不帮忙还拖后腿的兄弟,自己会如何对待他。
当前最要紧的,是揪出利用梅澜玺下套的黑手。
展开的琉璃境将方圆五里内一切事物映照在许嘉眉的识海中,所有可能被附身的生灵都被盯着,但她没有任何发现,梅澜玺来许家找梅俊渡似乎只是黑手的一步闲棋。
“我要出去认领我哥哥的遗体。”梅俊渡疲惫地走了几步,停下来说,“张娘子,对不起。”
哥哥死在许家门口,许嘉眉和许惠音或许不介意,但她们的父母也许会觉得晦气。
事情因他来,他应该道歉。
许嘉眉:“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请节哀。”
梅俊渡无所谓地笑了笑,侧头看屋内的摆设,与许嘉眉道:“我不知道我哥哥的遗体是否也是个陷阱,若我不慎着了对方的道,希望你能拉我一把。”
“好。”许嘉眉允诺。
梅俊渡去前门了。
许惠音走到许嘉眉坐着的太师椅后面,弯腰耳语道:“眉眉,这个人心狠手辣,不宜深交。”亲兄弟说杀就杀了,饶是她厌恶梅澜玺,也反感梅俊渡的杀伐果断。
“如果梅澜玺没有登门找他,他不会结果梅澜玺的性命。”许嘉眉道,“梅澜玺修习了《采源养气宝典》,有心把梅俊渡当猪崽。梅俊渡杀他,是先下手为强。”
“这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眉眉莫要忘记了,梅澜玺是被梅俊渡赶走的。梅俊渡会想不到梅澜玺离开我们家之后遇到什么吗?他就是存心把他哥当鱼饵,结果鱼没钓到,鱼饵反而折了。”许惠音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猜测梅俊渡,“这样的一条毒蛇住在我们家,我一点也不放心。”
收留梅俊渡兄弟之时,天海郡是慧灯寺的势力最大,许家需要梅俊渡帮忙。后来莲意和尚感化了慧灯寺,拍死了砸毁整个许家宅院的凶徒,梅俊渡这个盟友显得可有可无,许惠音认为可以找理由请他离开了。
许嘉眉用琉璃境观察接触梅澜玺遗体的梅俊渡,说道:“利用梅澜玺的黑手看似针对梅俊渡,实际上……”
“针对我们?”许惠音眼珠子一转,马上想到一个可能,“也是,如果梅澜玺瞒着我们偷偷地成为修士,然后和梅俊渡联手暗算我们,我们准会吃亏。可惜梅澜玺太蠢,眉眉太敏锐,我也不是吃素的,这个计划没有成功。不过,梅俊渡亲手杀掉他哥哥,他可能会嫉恨我们三姐妹感情太好,可能会将他哥哥的死归咎在我们头上。”
“防备他是应当,可他现在没有对不起我们。”许嘉眉问许惠音,“你见过大姐的意中人了?感觉如何?”
“是一个很普通的武修,瞧着不是城府深沉的,性子比姐姐沉稳一些。”许惠音道,“他比我们姐姐年轻三岁,说话挺好听,我不讨厌他。”
不喜欢偷窥别人的许嘉眉并没有用琉璃境观察未来姐夫,起身道:“我也去瞧瞧他。”
许和畅的意中人叫李文进,天海郡人,家乡在博安城往北的一座小山城,父母早逝,是叔叔婶婶养大的。他肤色略深,面容清秀,有点腼腆,虽来得仓促,却准备了礼物。许和畅喜欢他,他也喜欢许和畅,唯恐许嘉眉和许惠音不满意,态度小心翼翼。
趁李文进和许惠音喝茶的闲暇,许和畅问偏厅里的许嘉眉:“怎样?大姐的意中人还算不错吧?”
许嘉眉对李文进没有恶感,道:“不错。他这般品貌,他的叔叔婶婶没有给他定亲吗?”
“他的叔叔婶婶不好,霸占他父母的家宅田地,把他养到十五岁,就赶他出门了。”许和畅不忿道,“这傻子也不晓得找族里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公道,要不是走运认了师父,说不定都饿死了。”
“嫌他傻还喜欢他?”许嘉眉笑。
“有时候傻,有时候不。”许和畅说,“刚才我去见他,他送了我簪子呢。”示意妹妹看自己头上,乌黑的秀发间插着一支精巧的银簪,还蛮好看的。
许和畅道:“不止是这根簪子,这支珠钗也是他送的,还有这朵绢花。”摸到头上的珠钗和绢花,她笑得甜蜜蜜,“他晓得我有个两岁的儿子,他愿意养。”
夜幕即将降临,许嘉眉问过父母的意见,留李文进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许和畅把李文进送到门口,一对情侣依依惜别。
许惠音在吃饭前叫人打听李文进在博安城的经历,看完后递给许嘉眉,说:“明天应该能知道他在他家乡做了哪些事,要是他没有劣迹,我允他做姐姐的夫婿。”
许嘉眉疑心病重,用蓍草符问李文进的来历是否真实,问他是否故意接近许和畅,又用了几张占卜符确认,道:“他似乎没有问题。”
蓍草符和占卜符不是万能的,许嘉眉请小翼蛇打听李文进,小翼蛇在李文进的梦境中逛了一遍回来,表示他是个普通凡人。
是凡人便好,许嘉眉给小翼蛇讲了几个故事,让小翼蛇耐心观察李文进半个月。
除却未来大姐夫李文进,许嘉眉将莲意赔偿的七彩沙移交给母亲,七彩沙和化作许家宅院的沙盘共同组成一件法器,凡人亦能使用。持有七彩沙可控制沙盘,沙盘所化的宅院能够阻挡筑基修士,远非许嘉眉布置的阵法能比。
太冲洞天开启之后,应该不会有人闲到对付自己的家里人吧?……许嘉眉自知意外防不住,在留守许家和前去太冲洞天之间,她选择后者,便不应该犹豫,但应不应该和做不做到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