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与白
作者:树的孤独      更新:2019-03-29 22:23      字数:3686

“源少要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要什么,”李源说道:“说说吧,你和蒋孝良认识多久了?”

黄二和蒋孝良认识三年多了,鞍前马后尽心卖命,到头来只因为害他丢了面子,就被人像破抹布一样随手丢弃。

一想到这里,黄二就感到怒不可遏,心想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把他知道的斑斑劣迹和盘托出。

前世蒋家父子伏法时,李源还在任县读高中,对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行知之不详,现在听到黄二的讲述,才发现自己对于罪恶的想象力实在太匮乏了。

很多事情别说是人,连畜生都干不出来。

李源紧紧攥着拳头,厌恨的看着黄二,别看黄二一直竭力撇清自己,但是李源相信他也干净不了多少,至少助纣为虐的罪名是逃不掉的。要不是他尚有利用价值,李源恨不得一拳打死他。

至于蒋孝良,打死他反倒便宜他了。

听到后来,就连马军都听不下去了。

“够了!”马军低吼一声。

黄二正说得口沫横飞,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三人脸上都已是阴云密布。

“军哥,我,我……”

黄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他这时才感到怕了,意识到他在出卖蒋孝良的同时,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马军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稍缓,说道:“你说的这些事,有证据吗?”

黄二眼神躲闪,闭口不言。

“不说是吗?”

马军冷笑一声,把手伸进公文包里。

黄二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惊恐万状的看着马军,尖叫道:“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呵呵。”

马军的手从公文包里抽了出来,出乎黄二意料的是,他的手上拿的既不是枪,也不是刀,而是厚厚一沓老头票。

马军拇指轻轻一挑,手一扬,扎钱的纸带断开,蓝灰色的钞票如雪花般洋洋洒落,落在黄二身上、床上,落得到处都是。

“放心吧,我不打你,也不杀你,打打杀杀那是小孩的游戏。”马军拍了拍公文包:“总共二十万,说点我想听的。”

“是,好……”

黄二使劲咽了下唾沫,说道:“良少,不不不,是蒋孝良,蒋孝良那王八蛋做事的时候喜欢让人录像,我知道那些录像带在哪儿……”

黄二报出一个地址,眼巴巴的看着马军,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里的公文包。

“不够,”马军摇摇头,“你还是没明白。蒋孝良怎么样,我并不关心,我想知道的是他老子的事。你跟了他这么久,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你说蒋有德?”黄二一愣,苦苦思索起来。

马军显得很有耐心,掏出烟散给关学道和李源,感慨的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够混蛋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他妈的是个好人!”

李源不让他帮忙点烟,要过打火机自己点上,笑道:“军哥当着关老师的面说这话,就不怕秋后算账?”

“怕。”马军直言不讳,“军诚集团的账面够清白,但是我马军的过往不够清白,不过我这些年也做出了不少弥补,党和政府总要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提问的是李源,马

军的回答却是说给关学道听的,关学道正要开口,黄二突然说话了。

“我想起来了!”

黄二舔了舔嘴唇,说道:“前几天有次喝酒,我听到良咳咳,蒋孝良跟人打电话,说什么不要把东西送到他老子那,以后都把东西送到他那儿去……”

马军打断他的话。

“什么东西?”

“不知道。”

“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没多久,我想想,上周……上周三,对!就是上周三!”

“还有呢?”

“没了,真没有了,蒋孝良很少跟我们说他老子的事。”

马军盘问了一番,见再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随手将公文包扔给黄二,“进去以后好好改造。”

说完,不理会脸色煞白的黄二,转身走出了病房。

……

三人离开病房,站在走廊里。

马军打了个电话,报出地址,交代了几句,挂断电话对关学道说:“能搜到什么还不确定,关市长是过去看看,还是就在这里等?”

“左右无事,去看看吧。”关学道说着向外面走去。

李源紧紧跟上,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马军还站在原地,问他:“军哥不去?”

“我留在这儿看着那小子。”马军指了指房门。

……

关学道对瀛洲市还不太熟悉,李源主动坐进驾驶座。

待车辆驶上主路,关学道问:“你怎么看?”

“没看到证据,暂时还不好说。”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李源不认为需要在关学道面前扮嫩,直言道:“蒋孝良一伙干的那些事如果属实的话,枪毙一万遍也不为过,关键是他的老子,蒋有德不倒,这些人很难得到应有的惩罚。”

“年轻人不要太悲观。”关学道教育李源要乐观,自己却叹了口气,“除恶不尽,贻害无穷啊……”

“关老师怕了?”

“说不怕是假的,但是脑袋上这顶帽子,”关学道手在脑袋上比划着,“可不是只管自己遮风避雨的。”

“往好里想,蒋有德要是倒了,关老师能再进一步?”

“现在哪有功夫考虑这些。”

“你不考虑,别人可急着呢。”李源挑眉道,“马军这一路上可没喊过一个‘副’字。”

“你小子啊。”

关学道摇头道,“真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长什么样,你一个初中生,怎么会懂这么多?”

“呃,看书多,看书多。”李源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可惜你岁数太小,不然来给我做秘书,倒是比徐斌还要合适。”关学道越看李源越顺眼,有心考教他,于是问道:“马军这个人,你怎么看?”

“难说。”

李源握着方向盘不便摊手,于是耸了耸肩,说道:“这人的心思我看不透,但是他最后剖心肝的那些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信。”

李源坚持认为,一条恶狼就算装扮的再好,也不可能转而吃素。

“那你说说他那番话有什么用意?”

李源摇头不语。

“他是在拉拢我呢。这个人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他知道打打杀杀过气

了,想做红我是收还是不收?”

关学道自问自答道:“不收,我们什么也别想找到,今天找不到,以后更难找到;收了,我就上了他的船,再想下来可就难了……”

“就没有第三条路?”

“没有。”

“那关老师收是不收?”

“进退两难啊……”关学道摇头叹息。

进退两难,说难,也不难。

关学道若是要退,乌纱帽一扔,谁还能把他怎么样?但他终究想要做些事情,就像他说的,有了这顶帽子,才能为人遮风挡雨。

真让他退下来做个闲云野鹤,怕是更不快活。

……

李源看着愁眉不展的关学道,理解他的苦闷。

关学道是副市长不假,但是人在局中,终究只是棋子。棋分黑白,人却分不了那么明白,执黑先行的决心不是那么好下的。

除非有人替他掀了桌子。

李源沉思了好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

“收,为什么不收。”李源笑着说道:“事分轻重缓急,关老师如果信得过我,大可以把钱交给我,三年之内,我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军诚集团!”

关学道惊呆了。

他抛出问题,并不指望能从李源那里得到回答,这种执黑执白的问题,别说一个初中生,很多人老死都想不明白。

关学道盯着李源看了好一会儿,长笑道:“好,你有这个志气,我老关就搏他一把又有何妨!”

……

穿过大半个市区,车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马军的司机郝大嘴迎上前来,笨拙的说着客气话,将几条烟塞给李源,眼睛却始终盯着关学道。

对面大皇冠惨白的车灯晃得人目眩神迷,关学道和李源相视一笑,果不其然。

“给我吧。”

关学道冲李源点点头,一一过手,丢在后座上。

郝大嘴见状眉开眼笑,客气话也变得利索起来,冲着大皇冠招了招手。

皇冠车靠了过来,两个男人跳下车,其中一人抱着台崭新的录像机,另一人怀里抱着个大纸箱,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郝大嘴接过纸箱和录像机放进桑塔纳的后备箱,说道:“箱子里都是录像带,兄弟们挑着看了两眼,看不下去,太恶心了,说老实话,我都不晓得以后睡觉会不会做噩梦。”

“档案袋里是什么?”

“这个可真不得了!”郝大嘴眉飞色舞的说,“你们猜是什么?”

李源撇嘴道:“总之不外乎肮脏的权钱交易。”

“这你还真猜错了,里面全是检举材料。”

“检举材料?检举谁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蒋有德,上面还有蒋有德的亲笔批示和处理意见呢,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吗?

李源和关学道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可悲。

蒋有德自己写的处理意见,处理的是谁,还用说吗?

看着那厚厚的档案袋,李源只觉头皮发麻,不晓得多少家庭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