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办公桌前,马权想了不下几十种恶心刁主薄的奸计。 可惜,无论是用地痞无赖还是借糜家势力,都治标不治本。一旦露陷儿,还有可能造成他暗地里折腾刁主薄、刁主薄明着将他往死里整的局面。这样一种死循环的大坑,马权可没功夫往里跳。
之所以能扳倒王粮长,是因为王粮长本身就是露了缝儿的鸡蛋,马权这只苍蝇只要狠命往缝里钻就行。所以,他的阴谋诡计一环连着一环。可面对刁主薄,马权现在是一无所知,他更没有什么人家庞统玩儿曹大佬的连环计、买了人家还让人家感谢的本事儿……
由此,马权得出一个结论,阴谋这种手段,只有用在本身有问题的人身上才会有效果。而面对铜墙铁壁的家伙,你这只苍蝇即便把头撞晕了,也只能落下自取其辱的结果。
当然,这是马权通俗的理解。换成这个时代的说法就是‘君子养浩然正气、邪佞不侵’。虽然后者听起来更高大上一些,但本质上来讲,还是马权的理解更形象和易于理解……
坐了一个多时辰后,马权还在感叹命运弄人。来之前他还想好歹成了官家人、披了张虎皮,想着只要能和尚撞钟混一天算一天也挺不错。可不知天堂和地狱只有一线之隔,刁主薄区区一张嘴,就让他这小人物看到以后生活的凄凄惨惨戚戚了。
户房里还是一片忙碌,偶尔几个书办工作累了抬起头,或冷漠、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望着马权。根本没有一人指点自己该做点什么的意思,这些官家人早泡在明争暗斗里习惯了,对刁主薄的暗示当然奉为圣旨,恐怕已经默契打定主意让马权坐冷板凳了。
马权无聊,只好给没人的茶碗里续了水,看看众人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最后到了跟他挨着的小姑娘那里添水后,小姑娘却抬起了头,道:“这段时间赶上秋粮征收,是整个户房最忙的时候,尤其大老爷去徐州前还交代,他回来时必须看到重新修改后的白册。所以没人有空去指点你,你还是先看看你前任的账薄,熟悉一下以往的工作内容吧。”
马权这才一拍脑门儿,突然觉得自己晕圈儿了。前世在大公司刚报到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不干,先熟悉些工作内容嘛。再说,忙这种事儿,真的不行,假的还不会装吗?
想通这个,马权再次向那小姑娘感激地笑笑,一屁股坐回了原位。桌上的确堆着满满一摞账册,他随便抽了一本出来就打算与那些书办一样‘伏案忙碌’起来,可刚看没几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是份去年县衙六月份的官方账本,马权第一眼就看懂了。不是他天资聪颖
,实在是大雍朝的记账水平太过落后,采用的显然是最简单的单式记账法,只记录每笔收支,然后按月、逐季、每年集合账目,最后用四柱结算法核算出入。
四柱结算法的基本原则就是加和减,每月用上月存余加上这月收入,再减去这月的支出,便得出这个月的存余。这种记账方法说白了就是现代普通人才用的流水账,一看就会……当然,这个时代,只能对他而言。毕竟,读书在古代是个烧钱的活儿,识字的人不多,会算账的就更少了。
生活在现代都市的马权,接触更多的是复式借贷记账法。并且,因为业务需要,他这种搞生意的,对记账最为敏感。前世还没创业时,他只是一个业务员,为了能多报销点差旅费,那可是苦读过会计书,专门合理合法的见缝插针。
以至于后来,还阴差阳错帮公司的一个美女会计揪出一个贪污公款的副经理,美女会计当下不得不自掏腰包请他吃饭,很诚恳的请求他,以后账目有不懂的地方还请他不吝赐教。还有,她觉得马权还挺聪明上进的……
可惜,那个时候马权还是刚出大学、带点小聪明却还有节操的纯情小男人,满脑子还是大丈夫必须先富甲一方再娇妻美妾的男性思想,最后在账面上赢了满堂彩的他,却在感情账输得一塌糊涂。
不过,来到大雍朝,这篇半分感情都没有的流水账,还能难倒他吗?
扫了几眼后,看看还没到饭点儿,闲着也是闲着,马权就将去年一年的十二本账册都抽了出来,开始核算起来。苦恼的是,这个时代没有计算器,算盘对于已经习惯电算的马权来说,那东西更像是爱情,听说过却没用过。
一笔笔核算起来只能在草纸上加减,幸好这个时代还有铅笔,否则,用毛笔算数,马权就只能欲哭无泪了……
人一旦有事做,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这不,马权还没核算出去年二月份的账薄,就听外面一声梆子响。众书吏齐齐松了口气,收拾起桌面,朝门外快步走去。虽没有慌慌张,但绝不从容。
马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将头扭向他旁边的小姑娘。不看还没事儿,一看发现那小姑娘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份儿睡相,嘴角还微微蠕动着,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让马权不由想起了自己以前孤独时养的一只小狗。
“喂,地震了!”虽然不忍心,但小姑娘就长着一副让人挑逗的面孔,马权一拍她肩膀,猛地大叫起来。
“哇,哪里哪里?快躲到桌子底下!”小姑娘反应十分夸张,心思单纯的人好像就这么容易让人快乐。看着她一副当真慌张的模样
,马权真不知道她怎么在这种充满沉腐冷漠的户房里呆下来的。
“你好坏哦,海西哪里会地震,海潮还差不多……”揉着惺忪的睡眼,小美女也没有埋怨马权的惊吓,让人感觉简直可爱极了。可随后看着空荡荡的户房,小姑娘一下真慌了:“呀,完了完了,错过吃饭时间了。这些人真是,每次都不喊我,把我都饿成这样……”
马权才明白原来那梆子响是吃饭的信号,怪不得那些书吏的脚步让他有种上学时下课的感觉。看眼前小姑娘的一副纤细身材又贪吃的懊恼纯真,马权真觉得错过饭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一顿饭吗?我感谢你今天上午的照顾,请你出去吃好的。”
“好吃的?”小美女一听这个就笑得更甜美了:“我要去清心楼里吃螃蟹小饺儿,鹅油卷儿、杏花酥糕、驴打滚儿……”想不到小姑娘还是个老饕,对清心楼里的吃食记得门清儿,可马权却想到那次在清心楼一下吃掉了五千块人民币,脸色不由怪异起来。
“啊,这些其实吃多了也不饱,我们还是出去吃羊杂汤吧,衙前街有个地方,那里的炊饼最香了,云吞面也诱人。”
听小姑娘突然转了口,再看那姑娘的脸上的表情。马权一下想明白了,小姑娘哪里是嫌清心楼的东西吃不饱,是因为看到自己的表情,以为自己身上没钱吃不起那些才改了口。这样替人着想的好姑娘,让马权的好感一下蹭蹭往上窜:前世那些相亲的姑娘,能有人家一半儿善良该多好……
“吃那些怎么能显出我的诚意?”马权微微一笑,男性荷尔蒙再度爆发,高深莫测一般缓缓说道:“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海西最好酒楼的美食儿,才配得上你啊。”
“可,可清心楼里的饭都挺贵的,要不,这次我请你……”
“不用,去清心楼还是有些低端,不够诚意。我说了,要去就去海西最好的酒楼。”
“龙门客栈?”小姑娘有些傻了:“吃霸王餐被抓住了,要洗两个月碗的……”
马权一头黑线,却最爱看小姑娘这幅萌萌的表情。他不由微微凑前,神秘说道:“姑娘,你忘了,我除了是这个县衙的书办外,还有一个身份?那龙门客栈……你不想想,是谁开的?”
小姑娘一下就懂了,欢呼雀跃:“糜家家丁去龙门客栈可以免费?!”
马权含笑点头,要多风/骚就有多风/骚……
欢快一起走出户房时,马权最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摆在他桌上的账本儿:那本账,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ps:大谢端木的安慰奖,不多说,今天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