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外清幽平坦,天气也云淡清爽,看起来,此地此时,的确是个集体斗殴、杀人灭口的风水宝地。
可一眼认出了安平大人,马权现在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对方动手。正打算卑躬屈膝装出一副奴才样,洽谈一系列丧权辱社的不平等条约时,却见安平大人微微挑了挑眉毛,目视前方那锦衣少年。
马权再蠢,也知道人家安平大人这是不想暴露身份,让他陪那位少爷开心。胳膊没人家粗,只能被当猴儿,马权当下袖子一撩,戟指面前那少年道:“小子好生猖狂,今天本话事人就让你记住,在海西,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说这话时,匪气冲天,哪还有一点县衙司户的腔调?
可想不到,这少年一听此话,非但不恼,反而脸色隐有喜色泛起,抱起胳膊也学着马权的腔调:“果然不愧是从我们长安学来的气度,这洪兴之名叫的也不算冤枉!怎么着,是单打独斗还是一哄而上?小爷全接下!”
这少年一点不掩饰他们从长安来的事实,反而一口道出马权起的这洪兴社是长安黑社会的名头。马权一听就极度郁闷那位穿越前辈实在太没节操,连这个梗都不放过,真不让后来人能有半点舒心啊!
“想我太祖陛下英明神武,每逢战阵皆斗将以彰我大雍勇武,如今我等开战,岂能堕了太祖名头,自然要先斗将以助士气!”郁闷归郁闷,戏还是接着要演下去的。看安平大人眉眼舒展的模样,自己好像将那少爷哄得不差。
“斗将?”少年一听这话,脸色更是欣喜,当真从这打群架中找到了两军对垒的感觉,傲气十足说道:“客大不欺主,就由你先点将上场!”
“好!”马权也不客气,一回头,冲着还在发傻的戒色喊道:“戒色,就让他们尝尝你少林金刚伏魔棍法的厉害!”
“我们少林根本根本没这么唬人的棍法……”戒色根本搞不懂马权这是在唱哪出儿,可幽怨归幽怨。却也是知情识趣之人,大步走出后,只见他除下上衣,露出满身斑斓的刺青,一脸沉稳道:“来人,上吧!”
那少年一见戒色身上的刺青,眼睛一下子都有些直了,看样子甚是羡慕不已。再回头看看自己的手下,顿时觉得没了气势,随意恼怒一指:“就你了,你知道输了的后果是什么!”
那汉子信步而出,刚要出手,却见戒色微微躬身,双手抱拳向他行礼。这汉子一愣,不知海西黑帮竟然还有这等素质,心下
有些惭愧。正要与戒色对施武礼的时候,却见戒色猛然屈身上前,趁他不备一棍子就朝他下路撩去。这汉子纵身急退,气得面色羞红,憋着一股怒气就展开如潮的反击。
“好!”马权带头叫好,手下那些泼皮自然轰然起应,气得那边少年的脸都歪了。
可更有趣的是,马权叫完之后,也不关心场上战况,下摆一掀便坐在了地上:“来来来,买定离手,戒色一赔二,那汉子一赔五。发财机遇就在眼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说着,马权第一个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就压在左边代表戒色的地方。那些泼皮无赖有几个是不好赌的,见自家话事人坐地开赌场,现场又有这般精彩的搏斗,当下都放松了身上的恃勇之气,一个个摸出铜钱叫嚷起来。
“我押我们管事!”
“我看还是那汉子武艺高些,我押那汉子!”
“不,那汉子武艺是高,但脑子……啧啧,我押我们管事!”
好好一场打架严肃凶狠的斗殴,被马权这么一搅,半点黑社会火并的气势都没了。倒是气得戒色憋不住气怒大叫,一棍子扫出千军奔雷的气势,还不忘回头大叫一声:“话事人,我押自己五两!”
马权嘿嘿一乐,很快眼前就一片零碎钱财,看起来似乎还不过瘾。扭头向对方胖三虎吼道:“胖子,你押谁赢?”
“押这边的汉子二两,这伙人真的很能打的!”胖三虎这时好像也没那么蔫了,双眼闪光盯着场上的打斗,恨不得奋起余勇再战一回才好。
剩下那些被拎着的混混也都纷纷开口,只是身不由己,只能空口虚报。让身上没带纸笔的马权根本记不住,气恼向那少年吼道:“喂,都是混黑道儿的图口饭吃的,有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要不,你先放了他们,让他们掏钱押注如何?”
少年早被马权这边的动静弄得眼神巴巴,连看场上的决斗都没了心思。见马权终于开口,他也讨价还价回道:“放了他们可以,那我们这里能押注吗?”
“能!不过,赌场无父子,输了你可别赖账!”马权这时完全就像个赌场的大老板,再不现黑帮话事人的模样。
可就在那少年上前投注的时候,他身后的一位高颧竖耳,鼻尖唇薄,颌下无须,一双三角精光四射的瘦高随从轻拦了少年一把,小声劝道:“少帮主,恐怕有诈……”
少年微微一愣,脸上气恼之色昭然显现。而一旁的安平大人却
慢慢拎着胖三虎,有意走在了少年的前面护住,随手扔下胖三虎,扔下一锭银子道:“我押勇信赢!”
说罢这句,安平还回头看了一眼决斗场。那名叫勇信的汉子一听安平这话,原本被戒色已逼得步步后退的他,却陡然脸色一红,大吼一声,硬生生挨住戒色一棍,手中双刀上下翻飞、如双龙出海一般的凶猛反击,竟一下破了戒色密不透风的棍影。
那少年再不犹豫,慌忙从身上掏出一物,扔在马权身前:“我也押勇信赢!”
这一声刚落,马权就见场上那勇信眼珠子好像都红了一般,双刀被戒色长棍缠住之后,连戒色随后扫在腰间的攻势都不顾,突然丢下手中双刀,悍勇扑击上来,一记擒拿绞住了戒色的胳膊,然后下手如风,猛然在戒色上身点了两下,戒色当下身体一耸,就此不动。
可勇信起身之后才突然发现,戒色的左手旁,却躺着一把绑在他腿部的解腕尖刀。可想而知,当时若是戒色一刀下去,勇信断然不会再出得了之后的点穴手。
可马权似乎根本没看出这一幕,猛然跳脚气急败坏大骂道:“戒色!你他娘的戒那门子色了?浑身的力气都在白玉兔身上使光了吧,亏你平时还自夸自己如大雍上将,如赵子龙将军杀敌七进七出,我看你是逛窑子七进七出就完事儿了吧?!”
一溜儿荤话说得那少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可马权仍旧余怒未消的样子,拎着那少年的仍在自己身前的玉佩看了两眼,随后将身前的一捧银钱一推:“你的了!不过,事不过三,我下场要派出我们洪兴最利害的红花双棍,江湖人称无情摧花辣手、美丑皆收囊中的采花狂魔,单烁枫、单大侠!”
那少年正在胜利的兴头上,闻言更是嚣张回道:“好,今日不让你输得连裤子都脱下来,小爷我就不姓马!”
“哟呵,国姓啊,说不定咱俩两百年前,还是一家呢。”马权这时已经死皮不要脸攀上了人家少年的肩膀,嬉皮笑脸说道。可话音刚落,不待这少年脸生嫌弃,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扑倒这少年,大吼道:“小心!”
而就在这一瞬,一支二尺三寸,箭杆粗大,还刷了一层深灰色遮阳漆的利箭。擦着马权的头皮便飞了过去,强劲的力道,直接贯入对面一棵古树上,深深没入一半!
再之后,一人凌空的身影猛然爆出,一把仿佛将天上太阳光芒都遮掩的大刀贯然而下。那人威凌的气势,竟完全不将在场几十人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