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韦恩坐在由亡灵肉身铸造了移动高塔上，悠闲又随意。在他脚下，是成千上万的亡灵们。这些亡灵都是这三百年内死于战乱的普通人，他们死后也不得安宁，被布莱恩唤醒。在布莱恩身后，安洁利尔幽幽地漂浮着，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难以计数的亡灵大军。

安洁利尔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亡灵居然再无恐惧，而是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在亡灵大军前方的那座城市，就是迪瑞姆所控制的边境之国。

现在的布莱恩，魔力如渊，驱使数十万亡灵都不在话下。这还只是一个传奇巫妖力量的冰山一角，他毕竟可是传奇啊，是站在神之下，凡类的巅峰的至高存在。那些流传在历史与歌谣中的，那些由学者记载的史诗，都是传奇的故事。一位传奇真正的分量，在凡人眼中，与神灵无异。

在这样的亡灵大军面前，边境之城宛如一片残叶，在风雨中随时可能脱落。

“布莱恩，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直接一击抹除这个城市呢？以你的力量，应该能够轻易做到吧？”安洁利尔问道。

“虽能，但不需要。”布莱恩笑道，“一击毁灭远比不上赤裸裸的杀戮地狱来得直观。只有被鲜血味麻木了鼻子，只有被内脏污染了视线，人类才会体验到巫妖布莱恩给他们带来的绝对恐怖。”

安洁利尔似懂非懂的点头，她依然不是很理解布莱恩的用意。

不过她依然选择跟随布莱恩，哪怕无因无果。

……

“没事，亡灵们过不了那条不冻之河的。”迪瑞姆安慰着其余的几位王。那七位王者，此刻脸色煞白，面对那声势惊人的亡灵海，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安之若素的。

虽然迪瑞姆这样说着，可他也不能确定亡灵们没有办法度河。

第一批亡灵接触到了不冻之河，被湍急的河流吞噬了，连渣也不剩。

看到这一幕，迪瑞姆松了一口气道：“看吧，我就知道，那条不冻之河就是我最大的屏障，就算是亡灵也过不来。”

可是，他还没能高兴太早。那些亡灵们继续一批又一批地跳入河中，他们的尸体沉积在河底，越积越高，越积越多。这条不冻之河逐渐被亡灵们填满了，可是损失的亡灵或许还不及整支亡灵大军的十分之一。

其余的亡灵，则踏着同胞的尸体，继续往边境之城前进，脚步缓慢却坚定。

“不，不可能！”迪瑞姆大惊失色，“我他娘的，怎么会这样？”

在海量的亡灵面前，寻常的思维已经不再奏效。现在人类所面对的敌人，是没有感情，没有人性，没有恐惧，没有尽头的亡灵之海。第一道防线失守，迪瑞姆马上调动第二道防线。只见城墙上的士兵纷纷抽出弓箭，对着亡灵们发动攻击。

可是就算一支箭能杀死一只亡灵，但那有什么用呢？

杀死一只还有两只，杀死两只还有三只，还有无穷无尽的亡灵源源不断地赶过来。杀得完吗？杀得干净吗?甚至是……杀得死吗？

身上插满了箭的亡灵们继续前进中，这些不致命的攻击对他们毫无作用。

迪瑞姆又封闭了城门，哪怕门外还有几个猎人没得及跑回来。厚重的城门轰然关上，大堆的亡灵们积在城门前，以肉身搭成梯子，让后来的亡灵能够踩着他们进入边境之城。

起初，边境士兵们还试图清理掉爬上墙的亡灵，还能用石头砸毁亡灵的肉梯，可是很快，越来越多的亡灵涌了上来。士兵们只能且战且退，最后居然连城墙也放弃了。

一只四肢奇长的变异亡灵“食脑怪”是第一只进入边境之国的亡灵。它的四肢落地，浓郁的活人气息便冲入它即将腐败的鼻腔中，那是城市内瑟瑟发抖的无数人类的味道。伴随着食脑怪的一声尖啸，亡灵海终于突破了迪瑞姆的所有防线，闯入了宛如羊圈的边境之国。

一时间，万人惨嚎，鲜血四溅射。人们无处可逃，只能往迪瑞姆的王宫逃去。

为了避免外敌渗透，迪瑞姆只安设了一道城门。眼下亡灵们攻破了城市，这座城的居民已经无处可逃了。迪瑞姆眼睛发红，他盯着那无穷无尽、形态可憎的亡灵们，一种发自绝望的怒火油然而生。

“干死他娘的！”迪瑞姆怒道。

他不会去思考亡灵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在迪瑞姆的思想里，此刻除了死战，别无他物。

……

鲜血逐渐染红了视野，迪瑞姆手中的异身长刀终于消散了。他跪在了虎视眈眈的亡灵面前，在他身下，是堆成小山的人类和亡灵的尸体。尸体混杂在一起，早已分辨不出轮廓。

迪瑞姆已经筋疲力竭了。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杀了多少。当他视野中再也没有活人的身影时，他便索性闭上眼睛，朝着恶臭的方向胡乱猛砍。

城已经沦陷，他也在等死。与城同生，与城共死。

可是亡灵的利齿甚至停在了他的脖颈边，他也没有感觉到痛苦。迪瑞姆转过头去看，发现亡灵们只是围住了他，并没有朝他攻击。

亡灵群中，又有七个人被丢了过来，是那七个冒充使者的王。他们此时也是筋疲力竭，比迪瑞姆好不了多少。不过唯一幸运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在迪瑞姆疑惑时，从亡灵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至少，他的外貌看上去很年轻。

“亡灵逞凶的幕后主使，就是你吗？”迪瑞姆牙齿都要咬碎了。

“幕后？不，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幕后主使了。”布莱恩的肉身逐渐褪去，露出了他的骷髅本尊，“我要走到舞台正中央了。”

“你是谁？让我在地狱等着你的到来！”迪瑞姆试图站起来攻击布莱恩，可他真的没有一丝丝力气了。

“我叫做布莱恩·韦恩。”看着迪瑞姆茫然的表情，布莱恩笑道，“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是即将毁灭人类的高贵存在。我曾被你们叫做巫妖、弑神者，我从史前走来，并将走向没有人类的未来。”

“巫妖……巫妖……神话是真的吗？”迪瑞姆凄惨地笑了，“原来亡灵的主人就是神话中的巫妖……”

“而你们，你们这八人。我将额外赐予你们宽恕，你们可以活着离开，不过作为代价，你们需要将本巫妖的名号告诉所有愚蠢的人类，让人类准备好被我的亡灵大军血洗！”

“就算你不这么要求，我也会把你的丑恶嘴脸告诉所有人，让大家干掉你的！呸！”迪瑞姆啐道。

“快逃，快滚吧，人类能否幸存，就看你们通报得及不及时了，就看是你们报信的速度快，还是我的亡灵大军快！”布莱恩笑着。

迪瑞姆却是没有力气再动了，他只能看着布莱恩和亡灵大军逐渐离去，留下一地尸骸。看着死绝无生的边境之城，迪瑞姆无声地哭泣着，这个铁血的老人第一次哭了出来。不过，他很快恢复了体力，带着浑浑噩噩的其余七人，朝着最近的城市走去……

一个月后，天灾之主，巫妖布莱恩·韦恩的名号传遍了整个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