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眼看着陈诺态度大变,倒也是颇为欣赏,与他一点头,说道:“你能自己明白这些就好,何须我多言?只我本来不该插手此事,任由事态发展,则你这逆天之人自有老天来收拾。到时你魂魄再次受到反噬,则身体主人自然也就重新归位,则天道归于正途,便是一点事情也没有了。只是,本道念你来这一世不容易,且佩服你本事不小,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再次逆逆天意,救你一救。既然你已经明白这其中关键,本道我也不多说了,你这便随本道归隐山林,逍遥于红尘之外,答应不再插手世间之事,自然纂改不了天意。你若逆不了天,如此则可保你万事大吉,便是体内另外一道蠢蠢欲动的灵魂,则自无可寻之机,也就不能反噬于你。然……”
“然你若是执迷不悟,继续逆天而行,则天道震荡,也正是给了你那身体里另外一道灵魂可趁之机。到时他若将你灵魂反噬而去,你灵魂不存,而肉身已毁,则从此灰飞烟灭,你可清楚?”
于吉一席话也的是严重,便是陈诺听来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只是陈诺既然有心要争霸这个三国,要在这个乱世以戈止戈,将百姓救出这水深火热之中,便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就此放弃这争霸的念头,将自己一副雄心从此辜负于巫山**。他想了一想,倒是跳开这个话题,直指本心:“我虽然不是我,不是原来身体的主人,便是那对年老的‘父母’,说来也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然而,我若不救我‘父母’,在他们有难之下反而抽身而去,这……如何说得过去?”
于吉听来,自然明白这是陈诺的借口,原来他最终还是舍不得他胸中的那点‘霸图’。只他决心插手,便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听陈诺如此说来,也只是笑笑:“你那便宜‘父母’之事,你却不必担心,此中自有天意,不必理会。你不如听我一劝,还是跟我走吧。”陈诺听他话来,终是放心不下,不敢挪动一步。那邺城,曾有他与郭嘉定下‘先养望,缓称霸’的战略方针;那偃师,有他打下的小小地盘,还有典韦、潘璋、朱灵等将等着他回去安顿;便是这边,他还有赵雪要照顾,蔡文姬要负责,还有黑甲军要训练,还有将高顺带入军营。更有,他与祝融红衣之间达成的协议,帮助祝融红衣夺南蛮王之位,更是帮助他自己为将来进军益州铺路……如此等等,这些事情都要他来完成,如何能随便说放手就放手?怕死吗?怕!若是因为怕死而放弃自己胸中的满腔抱负,那他还是他吗?当然不是!那不是陈诺想要的。便是抽身事外能让他从此安然无恙,逍遥法外,然而,若是背弃抱负,背弃自己的理念,他宁死也不干!
看到陈诺犹豫的步子,于吉其实也已经知道他的决定了。他轻轻一叹,说道:“你这是……这是决定了?”
陈诺抬起头来,看着于吉,缓缓一点头。
于吉哈哈一笑,伸手一拍他肩膀,摇头道:“果然是烈性之人,有骨气,有担当,有气魄!不过,这些能顶屁用,在死亡面前,你那点抱负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你可明白!”陈诺微微一愣,随即一点头,说道:“我也想长命百岁,然而长命百岁换来的却是生不如死,那不如马上死了的好!”于吉听来,知道劝他不了,方才又是一声轻叹:“痴儿痴儿!何要如此执着?”又是对着他连连摇头,一声轻叹,拂袖道,“死矣死矣,好自为之!”
于吉说着,转身就要走。那陈诺倒是干脆,不等于吉转身,已经向着于吉一拱手,说道:“今日之事还得多亏老神仙帮忙,诺在这里谢过了。”于吉听来,却是不忙着走,轻咦一声,问道:“我让你随我走你不愿意,这是又谢我做何?”陈诺笑道:“谢老神仙竹仗点醒我,让我多活两个时辰,如此也好有时间来安排一些事情,不至于一句话没有留下人就走了,是以谢之。至于其他,老神仙既然说不用言谢,那我也就不谢了。告辞!”
陈诺说着,随即是转身走开,片刻也不犹豫。于吉看着他的背影,等他出了三丈开外仍是没有回头的意思,方才是心下一动,掐了掐指,望了望天,以仗点石道:“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随本道归隐山林,本道也不便强求你。只是让本道眼看着你这小子就这么死了,实在不是本道所愿。”顿了顿,见陈诺仍是脚下不停,随即呵斥,“还不回来!”
陈诺本来是准备走的,不过听到一声叹息,再听那‘罢了’‘罢了’就知道有戏,只他故作深沉,不便立即应答,还道等着他把意图说完,只他都让他回去了,却是不好再装逼了,方才一个停步,转过身来,拱手向于吉见礼:
“不知于老神仙还有何吩咐,小子这便听着。”于吉见陈诺仍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心里也是叹服,与他说道:“罢了!你既不愿随我遁世,而我又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这样吧,我有乾道‘铸剑’之术可传与你,你努力研习之,则可保你性命三年。只是三年之后若无‘鼎炉’可调和,阴阳失衡,则必死无疑,你切记之!”
于吉说着,让陈诺上前来,口授了一些法门,教了几个动作,让陈诺做了。
“我教给你的铸剑之术,取道于性命双修,何谓性?元始真如,一灵炯炯然也;身为命,先天至精,一气氤氲是也。性灵造化系于心,命之造化系于身。有人先修性而后命,有人则反之,各自起手不同,侧重自然不一,是以流派甚多,而铸剑之术只是其中一个分支。铸剑形同筑基,乃是双修之根本。只要自身这把‘剑’铸好了,则可令真气归元,形神俱妙,周天百道,无不顺畅,便是胎息入微之处亦可得见,同时能引发身体内腑脏血脉天人共震,身有沉疴者自愈,变朽为阳。而最关键的是,可强壮体魄,淬炼精魂,一旦魂魄得到淬炼,除了自身强健,则同时魂魄强大。以你自身的情况而言,到时便能无形中将身体内的另外一道魂魄彻底压制住,甚至功成之后还可将其吞噬,则可保你无忧。”
陈诺听他说得邪乎,也是半懂不懂,听到后来,便是冒出一个问题来:“既然于老神仙你也说道只要练成便能将我身体内的另外一道魂魄给吞噬掉,如此则我身体内便自再也没有其他的可威胁到我,那又为什么你又说只可保我三年性命?”
于吉听来,捋须一笑:“这其中自然有原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说了也没有用,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如三年后你无法找到‘鼎炉’调和,则与此道无缘,自然不用跟你解释。你且记住每日晨昏各练习一次,晨时面对东方之阳,午夜面对月起之时,每次盘膝吐纳半个时辰,之后再慢慢按照我教的,从培元固体,到补亏复壮,再到回龙秘诀,乃至炉火铸剑,而达幻影剑法,则筑基始成,铸剑一术也就练成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哎,还是那句话,且等有了‘鼎炉’再说吧。”(某些借鉴自月关大大《步步生莲》,致谢!)
“鼎炉?这个老道也不把事情说清楚,到底何谓鼎炉啊?”
眼看他闭目在旁边教他做着些调息的动作,他也就不敢怠慢,赶紧闭了嘴,照他做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于吉缓缓吐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你都记住了?”也不等陈诺回话,将身站起来,看了看天色,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离天亮已经不远了,方才说道:“这里的事情已完,你且随我去见一个人吧。”
“见人,见谁?”
陈诺还没有问出,倒是胳膊被于吉一拉,身子一轻,脚下不由跟着于吉老道往着密林里走去。别看这老道白发苍苍,却是脚步健旺,这么一阵走动有如飞奔一般,不但比起飞奔还要快健,且还没有那么累人。当然,这也是开玩笑,陈诺被于吉牵着走,几乎到了脚不沾地的地步,自然是不累,要累也应该是于吉那老道。不过眼看着于吉面色不改,气息不乱,也知他是使用了玄术,除了消耗了一点他的真元,哪里又能累得着他。倒是陈诺始终记挂着天王寨那边的事情,虽然‘父母’的事情听从老道不用太过担心,自有天意安排,但他对于张白骑等人却也不能放心得下,眼看他带着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自然是心急,便是奔走中问起他来:“于老神仙,你到底是要带我往哪里去啊?”
于吉脚下不停,嘴上呵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是想要见那米莱姑娘吗,本道这就带你去找。”原来是要找米莱,不过,于吉他又是如何认得米莱的,而且他对于这件事情也这么关心,难道他是吃饱撑了?于吉当然不是吃饱撑的,他要来找米莱,自然是有他的目的。他与米莱的相识,陈诺自然也是不曾知道的。只于吉不说,陈诺也不好追问。倒是那于吉带了陈诺一阵后,眼看着天色蒙蒙亮了起来,前方的道路也逐渐的清晰了,出现了一条岔路。到了岔路口,于吉微微一愣,便即带着陈诺望左边一条走了。不过,他走没有一个呼吸,突然口里发出一声惊咦,伸手掐着指头,嘴巴里咕哝着:“一数坎兮二数坤……”眼望着天,嘴巴却是嘿然一笑,带着陈诺又望着另外一条道折去。
陈诺被他带的都头晕了,此时见他一会儿左的一会儿右,便是埋怨道:“你这老道,到底是要走哪里嘛!”于吉却是不骄不躁的嘿嘿一笑,说道:“见米
莱不急,这里先顺手收拾收拾……咦,来了!”于吉话未说完,只见迎面奔来两条汉子,都是头发乱披着,衣服混乱穿着,甚至衣服上面还沾了血迹,脸上更是污垢巴满,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于吉看到他们嘿然一笑,道了声:“是了!”
不说于吉见到这两人后大喜,便是陈诺也是心里一突,脱口而出:“是王故!”王故这厮虽然狼狈得不成人样了,但陈诺还是一眼认出他来。只于吉一口是了,陈诺一句王故,那奔上来的两个人皆都是一愣,其中一人还真是王故。王故不认得老道,却是认得陈诺,一认出便是心下骇然。要知道,王故之所以落得今日的局面,那是完全跟陈诺脱离不开干系,想来当日若不是陈诺以黑甲军反败于他,他焉能大败而走,以至沦为丧家之犬,到处躲藏。不过,今儿也是他命不好,居然被于吉一个心血来潮掐指算出他来,且又将他们路给拦住了,这些却是凶多吉少了。
王故东躲西藏到现在仍是能够活下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眼看着遽然遇到陈诺,他是脸上一黑,二话不说,将身边的伙伴推了出去,自己却是转身就跑。王故逃命动作快,于吉和陈诺两个人自然也是不慢。那被推出来的炮灰既然被送到了风口浪尖上,倒是不做懦弱之辈,拔出身边佩剑,就要与陈诺二人动手。只他反应实在是太慢了,没有等到他一剑刺出,却是先着了陈诺一刀。
陈诺一刀下去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接着提刀就要来追王故。只是,就在他对付眼前这人时,于吉也并没有落下来,跟着出了手。只见他,突然一个飘移之间,举起了手中的竹仗,只眼看他轻轻那么一点,戳到王故的后背,王故便是连一声惊呼都没有,仗到人也在奔跑之中轰然而倒。等到陈诺赶到时,于吉却是干净利索的袖子一挥,一道白色烟瘴起处,一股粉末散下,顿时只见王故那个还未凉下的尸身顷刻化为齑粉,跟着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这!”
陈诺还想要好歹留他一个全尸的,只是没有的到于吉会下手如此干净利索。不过想来,刚才于吉只是一仗戳到王故王故就身死了,于吉这一招也太过变态了点,所谓仙人手段大概不外乎如是吧。说来,对于仙人,陈诺本不该这么容易接受的,毕竟仙人说起来太过虚无缥缈了点,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可是,当他在此之前已经接触过祝融红衣和苏墨所使出的那些诡异的巫术后,特别是他亲身感受了‘蛊母音攻’的厉害,便是对于仙家手段这样的事情也就接受的很快,对于于吉这个传说中的仙道之人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当他真正看到仙家手段后,却又不得不有了些许的担忧。毕竟,若他争霸只是以普通人为目标,那变数还不大,可一旦加入了仙、巫,那么一切皆都有可能。如果这些仙、巫相帮于他这边还好,可一旦在敌人之手,使起手段来,却又不知道平白的增添多少具无辜尸体呢。
于吉杀死了王故后,倒是看也不看一眼,抓起陈诺的手就要走开。只他抓起陈诺手来,感觉出陈诺僵硬的手臂,便是咦的一声,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沉下脸去,眼睛转着,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他也没有说什么,哈哈一笑,叫道:“不必再想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他这边一拉陈诺,却是与陈诺再次往后转去,从左边道上过去了,望着前方的镇上赶来。
天色,此时也渐渐的亮堂了起来,一夜的风雨仿佛是过去了。然而,是真的过去了吗?
先前黑夜行走还不觉得,此时真正能看清脚下以及眼前的视线之后,陈诺便是惊讶于沿路的尸体。这些尸体大概都是天王寨一边留下的,而也有些少数的则是匈奴人。这样一路的尸体丢下,虽然不能眼见当晚战争之现状,却也能够想象得出其中之惨烈。昨晚上,匈奴到底是出动了多少兵马,何至于将整个天王寨的数万人马一锅端了,且看着架势,既然左校都战死了,八成张白骑也已经是出逃了。只是如此说来,天王寨经过这一战,就算不是全军覆没,只怕也是元气大伤,要想恢复只怕要经年之间了。陈诺心里当然不甘,也不愿意见到天王寨出事,毕竟,他做的这么多,难得赢得了天王寨上下一致的拥戴,眼看着将来可以帮上忙的,如今天王寨经过了这一遭,跟毁了他一只臂膀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如今,其他事情不论,只盼望着张白骑千万不能有事,只要张白骑安全了,则天王寨当自有机会再恢复过来。
陈诺路上这么一阵乱想着,也不知何时脚下一稳,却是停住不走了,不由的问道:“于老神仙,可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