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姑娘,你可知道你这么一路跑出来可有多么危险啊?对了,你临行之前可曾告诉陈将军?没有?那你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为何就连陈将军你都来不及通知?你可知道,你差点就落入了匈奴人之手,要不是遇到我们……”
张白骑被匈奴人从营屯撵出,一路损兵折将,到最后只剩了数个兄弟在身边了,自然是一阵迷茫一阵痛苦。只他迷茫痛苦之后,却也是立即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发现身边还有一个米莱需要他保护,他不能丢下她。这一路上,张白骑也没有少数落米莱,米莱听听也就罢了,少做解释,一门心思的想要去找仇人王故。眼看着到了王故曾出没的集镇时,却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反而因为一夜奔走,此时也已经天色转亮过来。他们也是劳累不堪,便是在集镇上稍作了休息。
对于半夜出走一事,说起来米莱到现在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冷静下来一想,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冲动起来居然是什么也不顾,遂在张白骑提出那一连串的担心后,心里也是极其愧疚,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倒是张白骑一个人说得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张白骑这时却是记起了当初在天王寨后山牢房里与米莱分别时的一幕,自不免又谈了起来。想到其中关键一节,遂信口说道:“对了,那块黄绢秘图你可还随身携带着?”
“干嘛?”
黄绢秘图对于米莱来说可是个敏感词,她很不愿意别人跟她随便提起,因为她怕别人会跟她来抢夺此图。张白骑见她那副谨慎的样子,便是有点好笑,也就不好再提此事。只他眼睛一转,随即说道:“你说你这次半夜出来是因为听说了王故的消息,想要将他捉了回去为你那死去的母亲报仇。可是我想要知道的是,以姑娘羸弱之躯,若不依靠像陈将军那样有势力的人,如何能得报大仇?像昨晚你出去,便是找到了王故又如何,以姑娘的身手,只怕是不但抓不了王故,还要身陷贼手,这与自投罗网何异?”
米莱脸上一红,这点却是没有考虑到。只她也是脾气倔,不屈道:“那便如何,便是现在不能杀了他,只要掌握了那厮的行踪,再假以时日,让我练成秘图上面的神功,还怕不能对付区区一个王故?”“神功?”张白骑听她突然提起‘神功’,心下有点模糊,不过转眼一想,想到她以前所说,便是不由扑哧一笑,说道:“哈哈,姑娘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你那半块黄绢上面真的是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吧?”
米莱眉头一起,说道:“那是当然!岂不闻秘图上十六字真言,道是,‘阴主阳生,阳主阴生。阴阳合和,神功乃成’?咦,好像这十六字张大头领你也不会陌生才是。”
张白骑听来,又是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这十六字我当然是知道的,自不会陌生。只不过……姑娘,也是怪我上次没有一次跟你说清楚,其实这上面所谓的十六字真言,不过是我得到时信手添污上去的,却并非是原图所有,所以所谓的‘神功’……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
米莱听来,只觉内息一窒,差点晕眩过去。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开玩笑吗?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上面的十六字真言,怎么会是假的?怎么会呢?那张白骑哪里能一下子体味到她失落的内心是如何的受着伤害,只顿了顿,又即说道:“所以那所谓的‘神功’,确实不存在,是我瞎编的。姑娘你……”
天旋地转。
地转天旋。
米莱就连最后一口气也好似被用完了,脸上憋得紫涨一片,呼吸艰难,就要窒息而死了。本来,她所能够依仗的,也不过就是这黄绢秘图上面的‘神功’,遂让她有了报仇的信心。而如今,当她亲耳听说‘神功’也做不得真时,本来支撑她前行的动力也一下子失去了,让她顿时泄了气了。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她小心的抽出袖子里的那半块黄绢,手颤抖着,不敢去看。其实,上面加的那十六字本来就是很了草,只要仔细一看也不难分辨得出来的。只是,当米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块秘图上面时,先就有了盲点,自然不会用心去发生,虽然有时候觉出不妥,但也断然不会去怀疑。然而,当张白骑亲口证实这件事情后,她虽然明白多半不会有假,但她仍是不敢相信。她心存侥幸,慌张的打开秘图,一面咆哮起来:“你胡说,这上面的十六字怎么会是你写的,你又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一语直击张白骑内心。
说起来,张白骑虽然是认得些字,不至于睁眼瞎,然而,要他杜撰出这十六字,只怕也未必容易。说起来,当初他从老道手里得到秘图时,是老道当着他的面,
说出要赠他十六字,而这十六字就被他写在了这块秘图上。当时张白骑写来也是无心,有点搞怪的意思。只是,他这无心,不想却害了米莱空欢喜了一场,弄得她如今神魂落寞,张白骑此时看来,也是吓得有点手足无措了。当此时,他还想着要不要改改口,将此言是老道所赠说出。毕竟,有原图主人亲自赠言,且原图主人还是个道人,怎么说到底是深有说服力的。只他这边抓耳挠腮没来得及开口劝她,倒是身后传来步履声响,一人声音由远至近忽然传来:“姑娘不必担心,张白骑的话没错,这十六字是他写的。不过,这张秘图确实是武功秘籍,可助姑娘成事!”
这话一传到米莱耳中,当然是欢喜不已,便是旁边张白骑也是一顿。只张白骑听来觉得声音很是熟悉,便是轻咦一声,喃喃道:“这声音我哪里听过?”只他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时间让他去想。就在这么一息之间,说话人带着声音飘了过来。说话人来了,却是个老头。与老头同来的,却还有一个年轻人。
“陈将军!”“将军!”……
米莱与张白骑两人几乎同时出口,因为他们惊讶的发现与老道同来的居然是陈诺。陈诺应了一声。只是他们一声出口,接着去看另外那个老头,米莱却是首先认了出来,口里发出一声惊咦:“咦,是你这老……老头!”米莱说完,那老头带着陈诺四只脚同时落地了。一旦落地,张白骑便是两眼一起,也是叫了起来:“哇!是你!”也不及跟陈诺打话,便即回头与米莱说道,“米姑娘,当初就是这位老道给我的秘图,那十六字我也是受他所赠,这才一时兴起写在了上面的。”
米莱自然是见过了于吉老道,当初就是他在天王寨后山给了她两颗阴阳散。阴阳散的事情米莱此时当然不会想起,只她再次见到于吉,又听张白骑说这十六字却是受自老道所赠,心里便是一紧,不及跟陈诺打招呼,劈面向那老道问道:“老……老神仙,此话当真?”
于吉看了张白骑一眼,又看了米莱一眼,见她问出这话,方才微微一点头,捋须道:“不错,却有此事!”
陈诺在旁边,听他们说起‘十六字’,又道秘图,再看米莱手中所拿,也立即醒悟过来,原来米莱说的正是她手中的这块秘图。不过,想想这张秘图上所绘都是些裸.体男女,实际跟春宫图没有区别,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他此时听张白骑说起这张图居然是于吉所赠,且上面的话还是于吉当初说给张白骑,张白骑写上去的,便是有点不解了。再看于吉那副坦然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想来,张白骑得图,再转入米莱之手,米莱又因上面十六字而疯狂,今日于吉又带他来见他们,难道这一切都是于吉密谋在先的?可是于吉老道如何会算计上米莱这样一个小丫头呢,实在不得其解啊。
陈诺这边当然不及去问,对面米莱得到于吉证实,那点破灭的希望再次死灰复燃起来。她激动莫名,张开黄绢,捧向于吉,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是说,这上面的十六字确实是当初老神仙你将此图给了张大头领后随口所赠的?不是张大头领他随手乱写的?”
于吉看她不信,只是呵然一笑,随手将黄绢秘图拿在手里,说道:“自然不是张大头领随手乱写,是本道当初赠说与他的,只是没有想到张大头领居然会信手涂污在上面,实在是有碍观瞻啊。”于吉说着,连连摇着他。张白骑听来,连忙拱手赔罪:“这却是小子鲁莽了,望望老神仙见凉则个。”
陈诺旁边瞧着,心里好笑:“虽然说起来是于吉老道随口赠的一句话,但谁又能说不是老道故意这么做的?不然,这件事情哪里有这么凑巧,偏偏米莱有了大仇在身,正好能用到这块秘图,这才让她将这块秘图当做宝贝似的。”陈诺这边猜测不定,那边米莱因为于吉的一句话,整个身子再次激动莫名,连忙扯住老道的袖子:“如此说来,这块秘图真的是神功秘籍了?”于吉捋着胡须,笑而不答。虽然如此,米莱却是整个人也跟着活泛了起来,精神一震:“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于吉这时突然说道:“姑娘,你可还记得我当初与你说过,你与道门有三年缘分,你如今可愿意与我一起回东南?”米莱微微一错愕,随即说道:“不……不行,我大仇未报……”
她这边与于吉老道说着大仇未报,旁边陈诺却是多了个心思。先前那老道就曾说让他跟他去遁世,只他放弃了,如今又骗起小姑娘来了,难道这老道是急缺门人,见一个想收一个?不过不对啊,依照这张黄绢秘图来看,似乎老道早已经开始了布局,也绝不是一时的念头。只是,他这么做为的是什
么?陈诺这边想不明白,倒是于吉身子一动,突然抓起米莱手臂,道了声:“姑娘随我来!”抓着米莱往前方拐角处钻了去。
“咦!”张白骑看到变故发生,还想去追,被陈诺拦住。想来,老道是有意要背着他们,既然他这么做了,他们就算有心要追,只怕也是追不上。倒是陈诺忽然想起一事,刚才米莱提起大仇未报时,于吉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明明,王故已经被他出手给挫骨扬灰了,米莱的大仇早已得报了,可为什么于吉老道却是没有与米莱提起呢?
于吉带着米莱,到了拐角僻静处,方才停了下来。
于吉放下米莱,与米莱说道:“记得当初你可答应本道的,本道拿出阴阳散替你成事,你便要跟本道修行三年。怎么,如今却要反悔了?”提到阴阳散一事,米莱恍然想了起来,脚下一跺,叫道:“糟了!”却是想到阴阳散已经入酒,她却没有来得及喝上一盏,如今放在那里不知有没有被他人碰到?米莱内心惴惴,也瞒不过于吉的眼睛,于吉眼睛一笑:“这件事情不管成与不成,也已经无所谓了。想来天意若此,强求不得。这样吧,我实话告诉你,这块黄绢秘图不过半块,就算是武功秘籍那也是残缺的。所以,你要想依靠这半块秘图修炼,那绝对是不可能成事的。你若想报仇,本道还是那句话,你与道门有三年缘分,可在我道门修炼三年,三年之后则你所需神功自成,否则就算你拿这块秘图修炼一辈子,不但不能成功,甚至有伤害自身之危险。到底怎么做,米姑娘你还是想清楚吧。”
米莱微微一愣:“三年?要我等三年?”
于吉以竹仗点地,连连敲击:“痴儿痴儿,岂不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米莱不是君子,不过,她想要报仇之心却是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听于吉一说,也似是幡然醒悟。不管怎么样,能报仇就好。再说,就算让她拿着半张不懂的秘图自己琢磨,能琢磨出个什么事来?米莱当即说道:“若能报仇,便是跟随老神仙你三年又有何妨?只是,在此之前我却要与陈将军他们作别,且我还未见到父亲,是不是要跟他说过?”于吉则是不然,说道:“入我道门,便是抛却一身牵绊,作别与不作别又有什么区别?说与不说又能怎样?”米莱听来微微一愣,还未答话,只耳边又响起了于吉的声音:“早离是非之地,去我东南逍遥!”说着,早已经牵着米莱往着东门径直而去,临走前却是未见陈诺、张白骑他们。
陈诺与张白骑因为等米莱,就近在旁边一个酒肆里坐了下来,饮酒以对。两人数盏水酒下肚,然而却未能见到米莱折返,张白骑便先有点坐不住了,还想要去查看。陈诺虽然跟于吉结识不深,也对于于吉先前的一举一动很是怀疑,不过,他的这条性命到底是得益于于吉所救,想来于吉这种得道高人断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更何况,于吉布下这么一个大局,要收米莱,那便是信念坚定,阻拦已是没有什么意义了。既然于吉一来不会伤害她,二来又可以让米莱与道门结缘,自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直到有人报说看见于吉带着米莱从东门直接出城了,陈诺这才知道米莱是被于吉说服了,也就不便插手了。
“虽然匈奴骑兵冲坏了天王寨的大营,但他们毕竟人少,是绝不敢继续逗留下去的。大头领可再回驻地,收拢部下。”
陈诺话一出,张白骑随便点头:“将军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刚才我就已经派了部下出去,且已经收拢了些残兵败卒。将军若是无事,可否与我同回天王寨?”陈诺听来,稍稍犹豫起来。晚上于吉跟他说的话可是言犹在耳,让他要远离‘父母’,远离长安,不可再西向了,否则灵魂有再次被吞噬的危险。再说了,于吉曾说,‘父母’之事自有天意,叫他不用担心。只他这么一犹豫,张白骑也是一阵尴尬,赶紧道:“我看陈将军你一夜奔波,只怕也是累了,不如且在镇上找个地方休息下来,天王寨那边的事情自有小弟处理。”
陈诺也听出他这是在为他开脱,便也有点脸红。他想了想,正欲起身,不想酒肆外大街上传来一阵得得马蹄之声,一人忽然开口说道:“咦,是天王寨的人马?正好可问下!”他这边马停下来,又即问道,“天王寨的兄弟,我们是陈诺将军部下,请问你们可有见到我家陈将军?”
陈诺早已经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了,与张白骑对了一眼,赶紧是起身出来。出外一看,见是自己的亲卫,立即说道:“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亲卫一见,心里大喜:“原来将军在此!”接着却是说道,“这个……将军,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