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离开关雎宫之后,便径直回到了未央宫,摒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便待在庭院之中喝闷酒,楚尧的酒量并不很差,宫中的御酒即便后劲儿极强,饮了两坛之后,楚尧神智仍是清醒的。
但越是清醒,心中便越是恼恨,他恨不得将整颗心都剖给俞蕴之,偏生这小娘子之于他的真心,毫不在意,称之为弃如敝履也不为过。一开始小十一将将出世之时,楚尧当真欢喜非常,但此刻回想当时,全然是一个笑话罢了,小十一本就是俞蕴之寻来的替身,而她真正所产下的娃儿,则是楚孟的血脉。
思及此处,楚尧眉眼处便现出一丝阴狠之色,端着的青瓷酒盏死死握在掌心,因着其微微有些颤抖,使得其中的酒水都溅了出来,打湿了墨色的袖襟。
正待此刻,只听一阵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且还伴着香风袭来。楚尧心下颇为厌烦,抬眼儿一瞧,却发觉是清瘦不少的安轻红。
即便楚尧先前已然知晓安轻红失贞之事,只不过一直未曾倒出功夫收拾这女子罢了,此刻安轻红自己个儿送上门来,真真是不要命了!
今日安轻红当真细细饬过,因着她这段时日十分消瘦,毕竟先前用了那四喜丸子,使得近来瞧见肉食便犯恶心,每日只能用些清粥小菜,如此一番折腾,让安轻红原本略有些丰腴的小脸儿,如今变得只有巴掌大,再配上盈盈的水眸,当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儿。
瘦人着艳色要打眼儿些,安轻红今日穿了一件儿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身儿配着撒花软烟罗裙,纤腰好似不盈一握,面上薄施脂粉,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
不过楚尧早便看清了安轻红的真面目,此刻这人蹙着眉,鹰眸之中满含厌恶之色,原本他便心生愠怒,眼下安轻红还行至近前,着实是自寻死路。
“砰!”
楚尧毫不留情,狠狠将手中握着的青瓷酒盏掷在安轻红额际,这小娘子原本便是娇养着的,哪里能受得住这般苦楚,安轻红痛呼一声,杏眸含泪,身子便软倒在地,却不想碰着了地上的青瓷,又伤着了掌心,着实难耐的很。
此刻安轻红面上血泪相和流,偏生楚尧对其没有半点儿怜悯,径直将周围的内侍唤来,怒声道:“你们到底是如何当差的?连一个贱妇都防不住,将其放入了未央宫中,看来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周围的侍卫见着圣人动怒,一个个皆是噤若寒蝉,噗通噗通全都跪倒在地,不住的叩首。
楚尧抬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开口问道:“今日是何人将安氏给放入未央宫的?”
闻声,跪倒在地的侍卫面面相觑,最后又两名侍卫连滚带爬的上前,惊得面色惨白,求饶道:“还望陛下饶命,奴才也是一时糊涂,这才将安小姐给放入了未央宫之中!陛下饶命啊!”
“饶命?”
楚尧并非什么好性儿,此刻一脚踹在了这侍卫的心窝上,直将人踢得呕血,冷声道:“将他们两个拉下去,既然自己的差事都办不成,日后不必再入宫了。”
此言便是意味着这两个侍卫失去了官职,与普通老百姓也并无差别,即便有的家族庇荫,眼下开罪的圣人,也没有前途可言了。
这时两个侍卫方才知悔过,一个个涕泗横流,想要让圣人收回成命,偏生楚尧没这个心情理会,只蹙眉道:“还不快去!”
将两个不懂规矩的侍卫给拖了下去,安轻红也听了个大概,知晓两个侍卫是因为她才失去的官职,心下自然惊惧非常,抬眼儿怯怯的望着圣人,含泪开口道:“还望圣人饶命,轻红着实无意冒犯与您,只不过、只不过是情不自禁,这才闯入了未央宫中。”
“情不自禁?”
楚尧薄唇微勾,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他从未想过世上竟然有安轻红这等贱妇,全然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忠勇侯府还真是好教养!
“来人,将安氏给捆了,送到慈安宫中,朕会亲自与安太后解释。”
听得此言,安轻红单薄清瘦的身子不住颤抖着,因着先前泣泪的缘故,其面上径直勾勒出来的妆容也花了,额际的伤口还不住的冒着血,鬓发散乱,真真极为狼狈。
在安轻红的讨饶声中将其绑缚起来,其中一个侍卫将这女子扛在肩头,此刻他也清楚圣人对安氏极为厌恶,方才会如此为之,所以这侍卫手上也不顾分寸,对待安轻红毫不客气。
楚尧带着安轻红,自未央宫中往慈安宫里头赶。一路上许多宫人内侍皆瞧见了安轻红的狼狈模样,心下不免有些惊惧,不过待楚尧的身影消失之后,这些宫人们的闲言碎语可不在少数。
“被侍卫扛在肩头的可是安小姐?听说是太后娘娘的内侄女,还是侯府贵女,陛下为何对其如此狠心?”
其中一个宫人听得此言,登时便嗤笑一声道:“侯府贵女又了不起了?贵妃娘娘还是公府出身,先前还不是自太子妃变成贵妃的名分,虽说贵妃也是正一品的品级,但由正妻变为上不得台面的侍妾,贵妃娘娘心头也不会好过。”
先前那宫人拍了她一巴掌,开口:“你这就不懂了,即便安小姐出身不是很好,但却是太后娘娘属意的人选,如今被陛下如此磋磨,也不知是行出什么不知廉耻之事,方才落到此般下场!”
……
安轻红被楚尧给带到了慈安宫,一瞧见如此架势,慈安宫守宫门的内侍一个个也惊诧不已,赶忙入内通报安太后,楚尧将将迈入正殿,安太后后脚便到了。
那名跟着楚尧的侍卫,此刻将安轻红径直放在地上,只可惜那副狼狈的模样未减半分,瞧着着实是极为可怜的。
安太后将此般场景收入眼底,瞳仁儿一缩,登时便动了真怒,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疾步上前,抬手指着楚尧,厉声开口问道:“陛下,你这是何意?”
一见着安太后,安轻红的眼泪便止不住了,眼眶通红,泪珠儿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使得面上的妆容更显惊悚,偏生安轻红自己还不自知,佯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人倒尽了胃口。
听得此言,楚尧唇角扯了扯,摆摆手,示意正殿之中的宫人退下。因着楚尧身份尊贵,所以正殿之中即便原本是慈安宫中的宫人,此刻也不敢违拗崇文帝的心思,鱼贯而出,且还将雕花木门仔细阖上,生怕惹怒了圣人。
“母后,便这么一个不要面皮的贱蹄子,您为何还要相护呢?”
楚尧言辞之中的冷意毫不掩饰,淡淡的扫了倒在地上的安轻红一眼,鹰眸之中平静无波,好似在瞧着一个死人一般。
对上楚尧的眸光,安轻红心下猛然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抬手死死的捂住嘴唇,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儿响动。此刻即便楚尧仍是一副俊美无铸的模样,安轻红却不敢再对这人存了半点儿肖想,否则她的性命就难保了!
“你这是何意?”
安太后眉头紧拧,此刻极为挑剔的望着楚尧,明明这娃儿打小儿便是个乖巧懂事的,但自从大婚之后,俞蕴之那个贱蹄子从中挑唆,这才使得她们母子之间离了心。如此一想,安太后对俞蕴之不由更添了几分恼恨,恨不得将她剥皮揎草,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朕是何意太后还不清楚了?明明安轻红这贱妇早便失了贞洁,您还将她送入宫中,置朕于何地?置整个皇室于何地?万一皇室血脉便因着安氏女而混淆,母后您要如何与我们楚家列祖列宗交代!”
听得楚尧此刻毫不留情的质问,安太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火气,扬手便甩了楚尧一个耳光,即便楚尧身为帝王,也不能违拗于她,当年若是她尽力保全这个孩子,哪里会有今日之景?
“你放肆!”
安太后气的死死咬牙,打完楚尧耳光之后,两手也震得发麻,转眼瞪着软倒在地的安轻红,一字一顿的逼问道:“你可还是完璧之身?”
闻声,安轻红登时便吓得面色惨白,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当年隐瞒的极好的事情,眼下为何会被圣人发觉?
“不!不!轻红未曾失贞!姑母您怎能如此冤枉侄女儿?定然是有人从中陷害,方才蒙蔽了圣人,刻意污蔑我们忠勇侯府的名声!”
安轻红含泪摇头,瞧着其这幅狼狈模样,安太后也不由有些心疼,转眼儿望着楚尧,硬声道:“圣人可有证据,否则你无缘无故毁了一个小娘子的闺名,可还将忠勇侯府放在眼里?”
见着安太后到了此刻还护着忠勇侯府,楚尧心头火气更盛,一连道了几个好字,讥讽道:“朕怎会没有证据?只消寻了有经验的嬷嬷,给安轻红验身即可,届时真相大白,母后便不必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