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蕴之这一胎当真是让楚尧万分看重,毕竟时隔八年,蕴之再次有孕,本就是难得的喜事,加之先前蕴之损了身子,楚尧哪有不上心的道理?
得知俞蕴之怀孕的消息,禁宫众人欢喜有之,怨毒更有之。安太后以及齐松玉此刻当真是恨得银牙紧咬,偏生因着楚尧对俞蕴之颇为上心,所以派了不少侍卫守在关雎宫前头,闲杂人等轻易不可入到关雎宫之内,便连安太后传召俞蕴之,都得率先禀报了楚尧,得到准许之后,方才会让俞蕴之由侍卫护着,入到慈安宫中。
如此仔细提防着,吃食药材无一不经过查探,禁宫之中即便有多人对俞蕴之的肚子虎视眈眈,但却无一人胆敢下手。转眼便到了第二年一月下旬,这时俞蕴之的肚子已然有九个月了,吴太医先前诊脉时曾经言道,俞蕴之肚腹之中的孩子将养的极好,想来在半月之内便会出世。
辛夷福海等人早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止请来了四位颇为可靠的接生嬷嬷,便连千年人参等稀罕药材也在禁宫之中备下不少。身为太医院院使的吴太医实时待命,就怕皇贵妃突然之间有了发动之势。
随着月份越发之大,俞蕴之的肚子也高耸的吓人,楚尧见着蕴之下身全都肿胀起来,夜半时分难耐的无法翻身,也不能入眠,心下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也就少了几分,俊朗的眉眼处也多了不少忧虑。
到了生产那一日,俞蕴之感受到小腹处传来熟悉的阵痛,她不但没有慌乱,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先前她已然将和安平安产下,这个孩子是她的二子,想来会比头一回顺畅不少。
饶是心中如此想法,那仿佛将她生生剖开的疼痛,仍是让俞蕴之疼的撕心裂肺,不住叫喊着,涕泗横流,却死死咬紧牙关,拼了命想要将孩子产下。
辛夷在床榻边上守着,眼见着主子受苦,心下自然极为心疼,趁着羊水将将破开时,先给主子喂了一碗熬煮的极为粘糯的银耳莲子羹,生的待会子没有气力将娃儿产下。
自从俞蕴之发作开始,楚尧便急躁的守在寝殿外头踱步,明明如今年节将过不久,外头积雪未融,寒风瑟瑟,但楚尧却恍若未觉一般,眼见着滚烫的血水被一盆一盆的自寝殿之中端出,且还冒着热气儿,楚尧便恨不得入到寝殿之中,替蕴之受苦。
似是察觉了楚尧的想法,白水沉默不语,但却坚定不移的拦在了楚尧身前,想起就是这个男人让主子在寝殿之中受苦,白水心中对楚尧也不由添了几分厌恶。不过他现下仍是将辛夷先前的嘱咐牢记心中,不让圣人冲入寝殿之中捣乱,否则若是将主子推入更为险要的地步,便是他的错处了。
楚尧见着白水拦在他身畔,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恼怒,冲着白水胸前狠狠便是一掌!白水自是不能还手,但他也不是个傻的,猛然一仰,避过了楚尧那夺命的一掌。白水伸手不差,不过碍于楚尧的身份,他只能防守而不能出击,逐渐也陷入被动之中。
理智上楚尧也清楚自己不该入寝殿之中,但他实在是忧心非常,想起蕴之是因着他的缘故方才要经历此番痛楚,楚尧便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顿,明明他与蕴之之间都有了和安,为何还要贪婪地再要一个孩子?都是他的错!
现下与白水交手,楚尧除了想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侍一番之外,还打算将心中憋闷的郁燥之情给发泄出来。
正在此刻,寝殿之中痛呼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楚尧精神一震,也顾不上白水,登时便绕过怔楞的内侍,往寝殿处冲去。楚尧冲入了寝殿外间儿,不过因着辛夷阻拦,他也无法再入内了。
外间儿弥漫着一股子极为浓郁的血腥气,但楚尧却半点儿也未曾在意,他只是紧紧盯着辛夷怀中抱着的大红色的锦缎襁褓,襁褓之中是个满脸涨红的小婴儿,此刻正扯着嗓子不住的呼喊着,中气十足,真真是颇为健壮的娃儿。
辛夷自然也瞧见了圣人,恭敬地冲着楚尧福了福身,面上带着几分喜色,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贵妃娘娘为圣人您产下小皇子,此刻母子均安,圣人便放心罢。”
听得蕴之为自己产下了个皇子,楚尧心头登时便一片激荡。兀自上前一步,楚尧没有率先接过将将出世的小皇子,而是满脸忧虑地冲着辛夷开口问了一句:“蕴之现下如何了?”
闻声,辛夷怔楞了一瞬,面色不变的答道:“主子将才便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得到了准信儿,楚尧提着的心这才算放下,一把将大红襁褓给接到怀中,打量着将将出世的小娃,鹰眸之中一片暖意。平心而论,才出世的孩子模样着实是算不得好看,皮肉通红,好似一只红皮猴子似的,但楚尧却丝毫未曾嫌弃,每每一想到这是蕴之为他产下的骨血,楚尧便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珍贵的一切都捧到孩子面前。
明明和安出世之时,楚尧并无这番念头,大抵是当年还太过年轻,即便初为人父心中欢喜,但到底也不知该如何宠爱自己的孩子。
而大皇子楚符崖,因着是齐松玉所出,带累的楚尧对楚符崖也添了几分不喜。不过先前因着楚符崖是禁宫之中唯一的男丁,所以楚尧对其也算是寄予厚望,但眼下蕴之又为他产下了一个孩子,看来先前的谋划,也应当适时改变几分了。
俞蕴之自昏迷之中醒来时,只觉肚腹处疼痛的厉害,不过周身倒是清爽许多,想来是宫人们将才拿着干巾子给她擦拭过了。因着先前产下了和安,俞蕴之对身子的异状早便有了准备,现如今也不过蹙了蹙眉头,沙哑着嗓子唤道:“辛夷!辛夷!”
听得主子的声音,辛夷自然半点儿也不敢耽搁,行至床榻前头,开口道:“主子,您现下如何了?可还疼的厉害?”
此番疼痛虽说难耐,但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生产之时的撕裂感。俞蕴之摇了摇头,凤眸之中带着些许疑惑,问道:“孩儿呢?”
“小皇子被乳母带到偏殿之中喂奶,奴婢这便将小皇子带过来,给您瞧瞧。”
俞蕴之缓缓点头,作为一个母亲,她对自己将将出世的孩子,自然是极为记挂的。
辛夷动作很快,且举止之间尤为小心,仔细地将寝殿之中挡风的棉布帘子给阖上,这才带着乳母吴氏踏入内室之中。将小皇子接入怀中,辛夷将襁褓放在床榻边上,大抵是因着吃饱了的缘故,小皇子也不哭不闹,当真乖巧的很。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住打着转儿,明明这么大的孩子是分辨不出人影的,但俞蕴之还是觉得皇儿是在看她。心头一暖,俞蕴之抬手轻触着孩子细嫩的手背,听得其发出咿咿呀呀的动静,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
辛夷瞧见这一幕,心头也为主子欢喜,轻笑着道:“宫中的嬷嬷都说,将出世的娃儿皮肉越红,将来便会出落的仿佛牛乳一般白皙,瞧着小皇子这肤色,想来是随了主子嘞!”
闻言,俞蕴之略有些苍白的面庞之上也现出一丝笑意,当年和安将将生下,俞蕴之连半眼都未曾见着,便将其送出了宫,如今娃儿在她身畔,她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这孩子一世周全!
如今俞蕴之都已然二十有五了,又因着将将生产的缘故,身子自然是颇为虚弱,没有多看小皇子几眼,面上便现出疲态。辛夷见状,便差使乳母吴氏将小皇子给抱下去,让主子得空好生歇息。
话说这乳母吴氏,乃是秦国公府的家生子,父母子女都在秦国公府中做活,且身契还捏在夫人手中,倒也不怕她生出异心。更何况,伺候在小皇子身畔一共四个乳母,连带着还有十个婆子,都是心腹之中的心腹,且一个个都在后宅之中待过好些年,自然清楚女子常用的腌手段。
如此一来,小皇子的安全也便有了保障。毕竟圣人还派了不少侍卫守着关雎宫,连带着小皇子的住处也有几名身手不错的暗卫,自然无需俞蕴之太过忧心。
小皇子出世不过三日,楚尧便亲自为其赐名容禹。
楚容禹便是大乾王朝的二皇子,身为俞皇贵妃所出,他的身份不知比生母为玉美人的楚符崖高上多少,再加之皇贵妃颇为受宠,秦国公府简在帝心,如此一比较,齐松玉自然急躁的很,生怕自己的孩儿无缘太子之位。
不过眼下想太子之位还早了些,楚尧如今将将二十有七,还未曾而立之年,哪里会这般早便立下太子?齐松玉越是将心思放在这一处,楚尧便更对其添了几分厌恶,毕竟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势力权柄的女子,自然是会让人看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