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齐松玉对俞蕴之以及二皇子楚容禹心存杀意,不过她还算是有些理智,清楚自己不能轻取妄动,否则若是留下了半点儿把柄,以楚尧对俞蕴之的宠爱,她的性命恐怕便保不住了。
因着俞蕴之对容禹这孩子极为看重,不欲太折腾娃儿,所以洗三礼也没有大办,只是在关雎宫中简单的走了一遍流程。按着俞蕴之的意思,容禹现下实在是太小了,不好被太过折腾,等到满月再大操大办也不迟。
坐月子期间,俞蕴之日子过得当真是舒心的很,因着怕她心中憋闷,楚尧特地派人将苏氏给接入禁宫之中,照看着俞蕴之。能够见着自己的母亲,俞蕴之心头也甚是感慨,话语之中总是三句离不开和安,即便有了容禹,但因着对和安的愧疚,俞蕴之仍是更为记挂那个从小就不能养在她身畔的孩子。
自打楚容禹出生之后,一切的一切都更为顺利了,即便匈奴来犯,也被严臻领兵击溃。严臻年岁虽小,但却真真是个有本事的,等到匈奴之祸平息之后,想到江南一带那些盐商也算不得老实,楚尧又将严臻给派到了苏州府,借此压制盐商之乱。
现如今,瑞王楚峥已然一十有八,模样生的甚是俊朗,只可惜脾性乖戾,手段残暴,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但俞蕴之心中却是门清,幼时楚峥最是乖巧,且心中对楚尧这个大哥也颇为崇敬,现如今变成如此模样,不过便是为了让安太后死心,否则这位太后娘娘总是生出让楚峥代替楚尧坐上皇位的心思,虽说未曾让兄弟之间生出龃龉,但楚峥为了不让兄长心怀芥蒂,情愿自污,做一个狠辣乖戾的王爷。
俞蕴之能看清的真相,楚尧又何尝不知?他心下虽说并不清楚为何母后会生出这般荒唐的心思,竟然希望阿峥坐上皇位,但眼下阿峥为了他不惜毁了名声,想想当年那个极为乖巧的孩子,楚尧心头对安太后又添了几分愤怨。
偏生安太后还未曾将眼下的情势看清,肆无忌惮地张罗着为楚峥挑选王妃。算算年纪,楚峥虽说还未曾加冠,但眼下成婚也算不得早了,不过凭着安太后的眼光,恐怕也挑不着什么合适的人选。
因此,俞蕴之身子将养好之后,便在其中横插一杠,让原本应当成为瑞王正妃的原香玉,径直落得一个侧妃的位分。即便靖国公府心中不虞,但秦国公府势大,他们也只得忍气吞声。
眼下原香玉还未曾及笄,等到一年半之后,方才能够入到瑞王府之中。如此俞蕴之倒是有足够的时间筹备婚事。想到楚尧对楚峥的看重,即便只是娶侧妃,俞蕴之仍是颇为用心,生怕典礼上生出半点儿岔子。
俞蕴之此刻并不知晓,楚峥同意纳原香玉为侧妃,是因着靖国公府近来生出了不少事端,与太尉万臻走的也近了些,为了将靖国公府钳制住,将原香玉这枚棋子放在瑞王府之中,也是极好的。
日子过得彷如流水一般,等到容禹将近周岁之时,一向放荡不羁的四叔终于写下了合婚庚帖,将哑妇迎入了秦国公府。因着哑妇身份不明,神志不清,且被人割断了舌头,年岁又太大了些,这门婚事俞博原本是不赞同的,偏生俞臻这厮的脾性倔强的很,即便受了不少家法,最终还是拼了命将哑妇娶过门了。
既然如此,现下也是时候将心中的猜测告知楚尧了。因着一直未曾行出滴血验亲之事,所以俞蕴之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只是希望楚尧最后得知真相时,不要记恨于她便好。
这日入夜之时,俞蕴之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妥当,而后在寝殿之中摆上了一壶酒,两只酒盏,便恭候着楚尧到来。俞蕴之备下的酒乃是大乾王朝之中的御酒百里香,这果酒的滋味儿真真极好,且又不醉人,只会让人微醺,当真是不错的。
过了约莫两刻钟功夫,楚尧果真到了关雎宫之内,等到这厮一踏入寝殿之中,俞蕴之便将其身上的大氅给接了过来,掸去其身上的风雪,将寝殿之中伺候着的宫人摒退,这才娇笑道:“今日得了空,陛下与臣妾共饮一番可好?”
俞蕴之虽说不贪恋杯中之物,但若是有了兴致,也会用些酒水,楚尧心中清楚此点,便欣然应下,落座在红木凳子上,端起酒盏,其中盛满了金黄色的酒液,微微晃动着,与俞蕴之碰了一杯之后,楚尧这才将酒液一口干下。
推杯换盏多次,俞蕴之芙面晕红,即便百里香只是果酒,但她用下的酒水分量着实不少,若是再喝下去,定然会耽搁了正事。
凤眸之中盈着些许水光,贝齿轻咬红唇,留下一道淡淡的白印儿。低叹一声,俞蕴之径直开口道:“陛下,臣妾心中藏着一件事儿,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听得此言,楚尧心中着实诧异的很,将酒盏放下,剑眉微微蹙起,开口道:“你我本是夫妻,蕴之有事直说即可。”
俞蕴之勉强扯了扯唇角,将哑妇以及她心中的猜测娓娓道来,其间凤眸紧紧盯着楚尧的神色,生怕楚尧在听了她所言之后,承受不住她的隐瞒。
事实上,将蕴之所言尽数收入耳畔之后,楚尧心中真真极为震惊,若是蕴之猜测为真,那安太后便并非她的生母,已然成为了蕴之四婶的安荇雁,方才是十月怀胎将他产下之人。
想到此点,楚尧便觉得极为荒谬,母后怎么可能不是他的生母?定然是蕴之弄错了,否则他这么多年全心全意的孝敬一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见着楚尧面色忽青忽白,俞蕴之也清楚楚尧大抵是接受不了此番真相,便试探着继续开口道:“陛下,你若是不信臣妾的话,能否取出一滴血给臣妾,行出滴血验亲之事。虽说滴血验亲损了陛下的龙体,但在臣妾眼中,当年的事实真相也是极为重要的,否则太后娘娘到底是何心思,将来有何打算,咱们都摸不清楚。”
因着俞蕴之所言,楚尧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若他真是母后亲生,也不至于这些年来对他如此淡漠,且还打算让阿峥取他而代之。现下当自小到大的事情串联开来,以楚尧的城府,自然即刻便寻出了端倪。
不过饶是如此,楚尧心中仍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抿了抿唇,拼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荡,冷着脸站起身子,淡淡道:“朕想起御书房中还积压了许多奏折,今夜便不能留宿在关雎宫了,皇贵妃早些歇息,莫要损了身子。”
见着楚尧颇为冷漠的态度,俞蕴之心头微颤,原本因着酒意而有些微醺,此刻神智也恢复了清醒,低低应了一句,冲着楚尧极为恭敬的躬身行礼,说道:“恭送陛下。”
自那夜不欢而散之后,楚尧便再也未曾踏入过关雎宫半步,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留宿在未央宫内,未曾入到后宫之中。不过楚尧这般反常的举动,还是让禁宫之中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什么皇贵妃失了圣宠之类的讹传愈演愈烈,到了后来,便连俞蕴之自己都觉得楚尧对她十分厌恶,否则为甚这些时日都不入到关雎宫之内?
胡思乱想只是一瞬罢了,俞蕴之近来事情颇为繁杂,首先便是原香玉快要及笄,如此楚峥娶侧妃的典礼自然不好怠慢了。而后再有小半个月,便是容禹抓周的日子,虽说抓周并非宫中的习俗,但先前因着楚尧与俞蕴之都有意向,抓周之物早便备下了,只消好生准备一番即可。
转眼间便到了容禹抓周前三日,这日还未入夜,楚尧便突然冷着脸入到了关雎宫之中,钳住俞蕴之的皓腕,将宫人内侍们尽数摒退之后,这才自宽大的袖襟之中取出了一个青花瓷瓶儿。
“这是?”
俞蕴之心底有了猜测,但却不敢肯定,只是惊诧的望着楚尧。
只见后者身量消瘦了不少,即便身上的服制装扮没有半点儿错处,锦缎所制的黑袍光洁如新,但微微下陷的双颊以及眼眶下的青黑还是出卖了楚尧,让俞蕴之清楚这段时日,楚尧也同样难过的很。
“这是朕的血,蕴之,你要给朕寻一个真相出来。”
楚尧眸光灼灼,言辞之中满是热切,帝王如此信任,当真让俞蕴之心头颇为激荡,想要说些什么,却呐呐无语,红唇一张一合,最后又抿紧了。
原本钳制住俞蕴之皓腕的那只大掌,此刻缓缓下滑,与俞蕴之十指交握、紧扣。楚尧微微俯身,靠近俞蕴之仿佛白玉雕琢的耳际,喷洒的热气打在那处敏感的皮肉上,使之现出绯红之色,一路蔓延到俞蕴之颊边,这才作罢。楚尧此刻附在俞蕴之耳畔,轻声道:“我相信蕴之不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