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撑船深吸口烟,悠闲的吐了个烟圈儿,道:“还是兄弟你懂事”。说着挑衅般看了候七一眼。
候七受了委屈,一跺脚,转身进了船舱躲了起来。老撑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应该那样说人家一个女孩儿。宋春茂对他道:“别理她,呆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春天里,难得这两天没有风,海面平静的很,让这些旱鸭子没有领略到晕船之苦。老撑船有一肚子的海上传奇,整日听他讲古,一群年轻人团团围坐,倒也不显寂寞。既然找不到落脚点儿,这次行动眼看着真要变成一次观光之旅了。大家都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没人肯说出来。
船航行了两个昼夜,一个奇特的景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发现他们航行水域的海水浑浊,前方不远处却是一片湛蓝,海水清澈了许多。老撑船一脸见怪不怪的神情,合着眼睛微微的道:“前边就是黄海了”。
“黄海的水清,渤海的水黄,这海的名字岂不是有误”?候七耐不住寂寞,不但自己早溜出了船舱,还成了老撑船忠实的听众。
老撑船像是畏惧什么,身子向后靠了靠,低低声音对大家道:“返航吧,那边不是咱的地盘儿”。
“黄海不是咱中国的地盘吗”?
“光绪二十年,咱们大清跟日本人打了一仗,咱们可是打输了”。
“输了又怎样”?候七还有些不服。
“输了就割地赔款,不但要了我们两亿两白银,东海的台湾,南边的威海,北边的旅顺,大连也成了日本人的天下,咱中国再想有海军,可就难了”。老撑船言语中带着愤懑不平。
“咱不还有渤海吗”?候七反问道。
“渤海有个屁用,关东的旅顺、大连,山东的威海卫,听起来挺远,实际上在海上走,咱这船用不了一天,日本人的铁甲舰三四个小时就能跑一趟。人家两边儿一卡,咱什么船也出不了渤海”。
老撑船说着无心,在一边的宋春茂听出了点儿门道来。他在大连日本人开的工厂做过工人,知道大连有日本人最大的兵工厂,生产出来的军火要往南方运,走铁路不安全,陆路又远,要是走海路……宋春茂不再犹豫,命令渔船驶进黄海,趁着夜色,偷偷的登上西简岛。
老撑船拧不过宋春茂,只得指挥船员,把渔船在隐蔽处伪装好了,免得让鬼子发现,有家也回不去。
宋春茂带人上了岸,乘了两天船,乍一登陆,觉得脚下不稳,身子发飘,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夜色深沉,宋春茂看不清岛上的全貌,只能摸索着前行。一路上杂草丛生,怪石林立,大家跌跌撞撞,废了挺大劲才来到一块稍显平坦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喘匀气,花六郎一拉宋春茂的衣襟,低低的声音道:“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跟粗大的柱子,顶上点着一盏明亮的煤气灯。跟上来的老撑船,道:“这是灯塔,为过往船只夜间指路用的”。
“有人看守吗”?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老撑船不知道,大家就只能偷偷靠过去。
灯塔建在小岛最高处,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居然有十几间房子,有些房间的窗户上还透出微微的灯光。“他娘的,住了这么多鬼子”。宋春茂暗中骂道。一个不知名的荒岛,日本人在岛上建了灯塔,还派人看守,足以证明小岛东侧的运输线有多么繁忙和重要。
显然岛上的鬼子没有防备,西简岛远离大陆,根本不会有抗日武装打这里的主意。枯燥无味的生活让他们无比懈怠,夜里别说巡逻哨,就连正常得岗哨也没有,害得宋春茂他们白折腾了半天,结果没费劲儿就摸到了鬼子的窗外。
宋春茂又嘱咐大家,尽量不要开枪,能抓住几个活的更好。正说着,屋里一阵笑声传了出来。里面居然住的是鬼子女兵。宋春茂见有女兵自己不愿出头,有心让别人进去,还没等他开口,早就被人一把推了出去。
宋春茂一边嘟囔弟兄们不够意思,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在地上找了块石头轻轻一划,冒出了一缕轻烟。然后宋春茂把它悄悄的放在门缝儿边,掩住口鼻,用手轻轻扇着风,烟顺着门缝儿飘了进去。如此三番,所有的门口都让宋春茂光顾了一次。
过了片刻,他大声喊道:“七姐,马姑娘,还有你”,说着一指付贵玉。“你们把门打开,先晾一会儿,再进去看看”。几个姑娘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磨磨蹭蹭的上前把门拉开。
“三更**香,你怎么有这些下作的东西”?老撑船见多识广,话语间带着埋怨与不屑。宋春茂自从在张家家庙不经意得到这东西后,今天牛刀小试,竟收到奇效。老撑船是个老顽固,这事儿一时半会跟他讲不清楚,宋春茂想回头再慢慢给他解释吧。
日本女孩儿的房间和中国姑娘们差不多,凌乱,毫无秩序。许多女孩儿不能见人的东西,也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十几个女人衣衫不整的酣睡不醒,在候七的监督下,几个弟兄把这些女人绑了起来。正当大家对这些睡熟的女孩儿品头论足,比较那一个最标致时,最东侧一间孤立的板房传来一声尖叫。
宋春茂提枪奔了过去,花容失色的付贵玉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羞红着脸向身后指了一下。只见玄关开处,三女一男,赤身**的倒在榻榻米上,难怪付姑娘会惊慌失措。
谁也不肯进去绑人,日本人的无耻让这些年轻人难堪。最后老撑船自言自语道:“我一个老棺材瓤子,没什么好计较的,这羞煞人的活计,还是让老汉来干吧”。说着,老头儿抓起绳子进了屋。
没有多久,这些女人先后醒来,开始哭号哀求,声音大的让人耳膜发涨,没办法,候七把她们的嘴都给堵上。有马钰和三国浦志,就不愁从这些女人嘴里问不出话来,只问了三四个人,宋春茂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军人,而是一群慰安妇。抓人好抓,可怎么处理让大家犯愁,如果对方是军人,直接杀掉就是了,可面对一群女人,谁也下不了手。
三国浦志正和宋春茂汇报问询这些慰安妇的结果,一个女人不安的躁动起来,她是最后被老撑船绑的,还没有被询问,嘴里塞着破布,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也满是泪水。
候七上前把塞在嘴里的破布扯出来,道:“听她有什么话说”。
那个女人舌头得了自由,反倒不开口了,她两眼直盯着三国浦志,眼泪直流。“让你说了吧,你又装哑巴,烂**犯花痴,眼里挤几滴蛤蟆尿装可怜,就凭你来中国的地盘来卖,杀了你也过分”。候七一边骂,一边把破布又要塞回去。自从老撑船说黄海让日本人占了后,七小姐心里就有气,说出话来也不似平时温文尔雅。
“七姐,且慢”。宋春茂及时拦下了候七,又朝三国浦志努了努嘴。候七这才发现,三国浦志的表情和眼前这个女人如出一辙。
那女人终于出声了,嘴里不住的重复着一句话,:“三国君,三国君”。不用翻译,在场的人也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大家识趣的回避,留下两个曾经的恋人倾诉着相思之苦。不知过了多久,禁闭的玄关打开了,三国浦志一脸平静的走出门,他随手把门带上,里面留下嘤嘤哭泣的女人。
对于三国浦志的叛变,日本军部的报复即残忍又恶毒,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包骨灰,跟三国浦志的家人谎称说他已战死沙场,且死的十分惨烈。他的两个弟弟,为了给哥哥报仇,也扛枪来到中国,双双战死在万家岭。
即使这样,日本军部依然没有饶恕三国浦志家人,他们派日本黑龙会出马,杀掉了三国浦志的父母,又强征他的恋人幸子加入帝国挺身队(即慰安妇),发配到这海外荒岛,接受过往日本船员的蹂躏。
今天幸子见到从天而降的情人,用什么比喻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也不过分。三国浦志不止一次的想到,自己的变节可能为家庭造成伤害,但他高估了日本军部的道德水准,这是一群比畜生都不如的垃圾。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无耻没有下限。
宋春茂不知怎么安慰这个脸上看着平静,其实心中五内俱焚的兄弟。只能把手放在他肩头,道:“兄弟,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三国浦志咬牙切齿地道:“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只有恨,没有眼泪”。
他声调平淡,宋春茂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候七显然更关心那个幸子姑娘,在她看来,这个姑娘更可怜,更让人同情。她问三国浦志,:“幸子姑娘你打算如何安排”?
“随她去吧”。三国依然平静。
马钰见此情景,暗叫“不好”。转身向幸子的房间冲去,门开了,幸子姑娘一脸惨然,手里捏着几颗子弹,正一颗颗放进嘴里,直着脖子往下吞。幸子被及时的救了下来,那些子弹是日本船员的嫖资,在荒无人烟的岛上,所有的物质都是奢侈,对于这些有罪在身的女人,她们卖身的代价,就是这些除了自杀,再没有一点儿用处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