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怎么打,大家从早晨一直讨论到深夜。一条条建议被提出来,又一条条被大家否定。这次战斗不同以往,部队长途奔袭,后勤补给的供应、伤病员的救治等等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从陆路上进攻,沿途有天津,唐山等大城市,随时会被鬼子切断后路,到时候别在得了新地盘儿,丢了老家,那可有些太得不偿失。
从海上发动进攻,虽然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铁观音的海军,人数少,缺乏攻坚能力。鬼子的讨伐队主要在陆地上活动,让海军放弃军舰,跑到陆地上和敌人战斗,非吃败仗不可。铁观音苦心经营的这支海军,更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林师长坐在一旁,整整一天,都低着头看石英带来的海图。海图的旁边放了一个小布口袋,口袋里装着炒熟的黄豆,林师长不时的把手伸向口袋,炒黄豆被他嚼得咯嘣嘣直响。渐渐的,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抬起头来,捏起布袋,嚼黄豆的声音开始连续起来。他就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听着,默默的咀嚼着。对大伙的发言,林师长表示赞同时,轻轻点点头。若是有的发言得不到他的认同,他的脸上会稍微露出失望的神色。直到深夜,大家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天才师长呢。
蔫诸葛道:“林师长,这仗怎么打?你给出个主意”?
林师长也不推辞,他站起身来,两只眼睛又盯着地图道:“对于这次作战计划的制定,我有自己的看法”。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林师长接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我们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冒然发动进攻……”林师长稍微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道:“虽说兵行险招,可这个险,我们冒得有点儿太大了,也不值得”。
彭铁城在黄埔军校做过教官,曾经是林师长的老师,老师不如学生混得好,他心里总有那么点儿不服气。因此上和林师长说话,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依你说,这个仗就不能打了呗”。
林师长对这个老师,还是十分尊重的,他笑笑道:“仗还是要打的,但怎么打,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胜利,否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帐,不打也罢”。
彭团长还想再争辩,被蔫诸葛轻轻拉了一下,他才沉默下来。
林师长制定的作战方案,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他要求彭团长带领他手下所有的作战人员,携带最好的装备,乘船横渡渤海,在距杨李各庄东北110公里处登陆。登陆后全力向前穿插70公里,然后迂回攻击,把日本鬼子的讨伐队,全部赶进大海,然后再由海军对他们发动攻击,务必使所有讨伐队全部葬身大海。
蔫诸葛对林师长的计划十分赞同。但他有个疑问:“林师长把进攻计划制定得如此严密,可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距离才开始攻击呢”?
林师长道:“那个距离,是平原和山区的分界线,在山区到处都有八路军活动,因此我们的部队进攻时,没有后顾之忧”。
彭团长问:“既然八路军的势力这么强大,为什么不由他们来进攻讨伐队呢”?
林市长毫不避讳的说:“八路军的装备太差,根本没有能力发动一场攻击战。”
彭团长嘿然不语。
林师长要做到知己知彼,在大家行动前,先派一支精干力量组成的小分队,去侦查一下,设法弄清楚鬼子的兵力、火力配置等情况。自然,这个任务,就要由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去完成了。
克劳斯上次在怀中岛比武受伤,经过几个月的调养,伤势已无大碍,今天也跟随石英归来,回到弟兄们中间。常庆虹被人打了闷棍,本来伤势挺严重,可他身强体壮,又得到名医及时治疗,更有心上人精心护理,到现在,这个小子也眉开眼笑地挤在大家中间,和克劳斯又是撞肩膀,又是掰手腕儿,一刻不肯闲下来。
侦查小分队的联络员,一向是有候七担任的,这次也不例外。七小姐收起在北平当大老板的派头,兴高采烈地跟着宋春茂出发了。看着她得意忘形的样子,铁观音无奈的摇摇头:“七姐真是太笨了,放着清福不享,去跟一帮臭小子满世界疯跑”。
候七听了撇嘴道:“一个北平当铺的掌柜算得了什么,人家皇太子跟大家一起行动,太子妃还没说啥呢?……”眼见马钰脸色不善,候七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侦查队对那里人生地不熟,向导自然由马鹤姑娘来做。
腊月二十三,糖瓜辞灶。蔫诸葛烧了几根长麦秸,把灶王爷发了,然后把一袋糖果放到弟兄们手中,眼中有些落寞的道:“眼见就要过年了,弟兄们又要出去执行任务,老哥哥心里有些堵得慌”。
姜立柱捏了一个糖瓜搁进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的道:“挺甜的,也挺粘,快给军师哥哥喂俩,堵住他那张胡说八道的臭嘴”。
军师的一片好心,被这小子当成驴肝肺,忍不住反击道:“别人也就罢了,兄弟你可要当心呀,这一年你做的坏事太多了,当心灶王爷在玉帝面前告你的黑状”。蔫诸葛话音未落,被姜立柱甩过来的两个糖瓜沾住了嘴。
大海上结了厚厚的冰,根本没有办法乘船。从高东岛到林师长指定的位置,中间距离少说也有五百多里,大海上可没有车马店替你喂马,因此要骑马横渡是行不通的。
世上的事难不倒宋春茂,他找到商云春,借了一百多条狗,让这些狗拉着爬犁,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商云春自小把这些狗养大,眼见它们就要被自己的干儿子驱使,成为代步的工具,心里有些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的让它们去了。
十二架爬犁在冰面上飞快地运行着,弟兄们缩在厚厚的皮衣里,斜靠在自己的爬犁上,不时的拿出一个酒瓶来,喝上一口为自己御寒。
狗冲刺的速度没有马快,但耐力比马好的多,食性又杂,不像马只吃草料和精粱。狗拉爬犁一口气跑了五六十里,宋春茂见这些狗身上汗气蒸腾,舌头也伸出挺长,呼呼带喘。
宋春茂知道这些狗累了,他招呼大家停了下来。茫茫的海面上,一点儿遮拦也没有。刺骨的寒风像个老流氓,把冰凉的手从大家衣服缝隙中伸进去,把热量一点点偷走。
克劳斯掏出指南针,校正了一下方向。宋春茂则不安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看天气,今天是不是要下雪呀”。
其他人没有他俩的忧患意识,他们从爬犁上拿出成听儿的牛肉罐头,犒劳那些劳苦功高的狗。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又开始上路了。
大家从开始的兴奋,变得冷漠起来。他们合着眼睛,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嗖嗖刮过,身子下面的爬犁也发出沙沙的声音。正当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宋春茂喊道:“都不要睡了,该宿营了”。
姜立柱掏出怀表看了看,问道:“大哥,这才几点呀,就要忙着宿营”?
宋春茂没有回答,只是给他指了指那些狗。只见那些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早已没有了出发时的风采。
宋春茂从爬犁上取下几根木杆,在冰面上打了几个洞,把木杆戳了进去,又在木杆中间拉起渔网,围出一个二十多米见方的方框。又在这个方框旁边,围了一个十多平米的方框。
孙瑞良和花六郎用铁杵在冰面上凿出两个二尺见方的窟窿,各式各样的鱼类从冰窟窿里窜出来,转眼间就被冻牢在冰面上。
候七和马鹤则每个人拖了口大锅,把鱼从冰面上抠下来,丢进锅里。剩下的人则用水桶,从冰窟窿里舀出一桶又一桶的海水,倒在渔网上,时间不大,两间白花花的冰房子就这样建成了。
大家又拿出棉布盖在房顶上,根本不用钉子固定,只要浇上几桶水,比什么钉子都结实。因为有了克劳斯,大家知道了固体酒精的妙用,这次行动,在耙犁上带了几十桶固体酒精。
宋春茂把狗都赶进那所大房子里,给他们煮了几锅热粥,牛肉罐头也是敞开了给它们吃。让狗保持充沛的体力,是侦察队完成任务的关键。
至于弟兄们,晚饭就吃的马马虎虎了。反正有的是鱼,一顿丰盛的鱼肉火锅,让这些饕餮之徒们吃得沟满壕平。姜立柱酒足饭饱之后,拿了一条三斤多重的黄花鱼喂狗,被宋春茂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鱼刺太硬,狗吃了会把胃扎破的”。
宋春茂可以约束姜立柱,但侯七小姐的好奇心,一点儿不在姜立柱之下。对宋春茂的话,七小姐一直将信将疑,吃完饭,她借口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神秘兮兮地对姜立柱道:“我把那条鱼喂狗吃了”。
姜立柱笑着偷偷的向侯七挑了一下大拇指。他俩的异常举动引起宋春茂的注意:“你们在干嘛”?
候七笑道:“今天是小年夜,我想找姜少侠出去赏雪呢”。
宋春茂惊问道:“外面真的下雪了”?
候七撇了撇嘴道:“骗你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