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弟兄们又在冰屋里立起两根长杆,把屋顶的棉布支起来,防备被大雪压塌。宋春茂则不停的出出入入,看得出来,他对于这场突如而至的大雪十分担心。
涨潮的时间又到了,厚厚的冰面又发出人的咔咔声,一道半尺多宽的冰缝从冰屋中横穿而过。吓得候七和马鹤齐声尖叫起来。
宋春茂闻声走了过来,用手电顺着冰缝向下照了照,冰层足有一尺多厚,冰层下面,黑黝黝的海水沿着冰缝,无声地向上涌动的。
宋春茂关了手电,面色平静的道:“不用害怕,鬼呲牙,离它远点就可以了”。
鬼呲牙并不可怕,但它还是在冰屋上留下了一道缝隙,寒风夹杂着暴雪,从缝隙中涌进冰屋,使冰屋里原本就不高的温度,变得哈气成霜。
几个人又跑出屋去,从爬犁上扯了两条棉被,把冰屋的缝隙堵住,屋里的温度才稍稍回升了一点儿。大家刚刚躺下,就听到隔壁的狗开始疯狂地嚎叫起来,声音凄厉,仿佛受了什么惊吓。紧接着,从下面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大家又连忙起来,到狗休息的冰屋里查看。这间冰屋的墙面没有断裂,温度也比那边高了许多。商云春对这些狗,养的十分精心,冰屋里根本没有大家想象中的狗腥味儿。
一条裂缝从中间穿过,所有的狗都如同受了惊吓,挤在冰屋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条狗横躺在裂缝的旁边,口中流出的血,沿着缝隙淌进大海。一条碗口粗的触手,把这条狗卷起来,试图顺着缝隙拖进大海。另外还有四五条触手,在半空中挥舞着,触手所过之处,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儿。
更可怕的是来自冰面下的撞击,巨大的撞击力已经在冰面上留下好几条细缝,再有上几分钟,冰面就会被撞开。一条站在最外缘的狗被触手捉住了,这些训练有素的狗,张口把触手拦腰咬住,其余的狗一见,从四面扑了过来。
水下怪物的触角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一条冲在最前面的狗,被击中了脑袋,狗头被砸得粉碎,一声不吭的倒在冰面上。被触手捉住的那条狗,头也被触手砸碎,沿着缝隙拖进水里。
裂缝太窄,狗的身躯被卡在缝隙中,这条被砸碎了脑袋的狗,还拼命的挣扎着,试图从冰缝中逃出来,最后却一声惨叫,全身的骨骼都被触手压碎,生生的被拖进海水中,只在缝隙尖利的两侧边缘留下点儿皮毛。
这么会儿功夫就有三条狗死于非命。宋春茂眼睛都红了,他掏出枪,却不敢开枪。四周都是坚硬的冰面,子弹撞上去,会形成跳弹,能不能消灭怪物不好说,但肯定会误伤几条狗。
姜立柱的响铃镖怪叫着飞了出去,正击中一条在空中挥舞的触手。大家感到脚下猛的震动了一下,刚才已经被撞酥的冰面,霎那间塌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十多米见方的冰窟窿。费了大家半天劲搭起的冰房子,也被震倒了一面墙。受了惊吓的狗,从冰屋里蜂拥而出,躲在宋春茂身后,夹着尾巴,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钉在触手上的响铃镖,突然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声音,被触手甩了上来,远远的落在一旁,冰面上留下一串墨绿色的血痕。有一条狗逃得稍微慢了些,有几滴怪物的血落在它的身上,这条狗惨叫了一声,倒在冰面上翻滚着,沾染血污的皮毛冒出淡淡的白雾,转眼之间就溃烂见骨。这条少了半截身子的狗,努力的爬到宋春茂脚下,头枕在他的脚面上,一声不吭的死掉了。
宋春茂顾不上心疼这条忠实的狗朋友,他大喊一声:“快跑,千万不要被这怪物伤了”。
冰屋外面,积雪已有半尺多厚,人在上面根本跑不快,克劳斯背起候七,常庆虹横抱着马鹤,宋春茂则要把他那些狗带走,大家在雪地中奔命,气喘吁吁,却也只逃了短短一段距离。
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怪物从冰窟窿里钻了出来,十几条触手来回挥动,足有半间屋子大小的身躯,在雪地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着,两只绿色的眼睛在雪夜里发出摄人的光芒。
跟怪物赛跑,弟兄们毫无胜算。断后的几个弟兄干脆停止了奔跑,他们掏出枪来,向怪物猛烈开火,为其他弟兄逃出魔掌争取时间。纷飞的子弹中,怪物的触手被打得四散飞扬,但它却越挫越勇,追逐兄弟们的速度,反而更加快了。
候七被克劳斯背在肩头,不住地回头向后张望,眼见几个断后的兄弟情况危急,她扯了一把克劳斯的耳朵道:“快放我下来,面对敌人,难道你只会逃走吗”?
在候七的质问声中,克劳斯把候七轻轻的放下,一手持枪,一手掏出两颗手**,转身迎着怪物奔去。常庆虹见状,对马鹤道:“哥哥们都在打怪物,我也顾不上你了,你自己先跑吧。”说着把马姑娘往地上一抛,转身跟在克劳斯身后打怪物去了。
幸亏下着大雪,地上比较松软,马姑娘被摔得七荤八素,站起身来,却发现并没有受伤的地方。
宋春茂也转身加入了战团,他身后的狗虽然没有再冲上去征杀的勇气,但是在他身后一起对着怪物狂吠,那种声势也是挺惊人的。
骤然加强的火力,迟滞了怪物的追赶速度,它愤怒地张开大嘴,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细长晶亮的牙齿闪着寒光。就在这刻不容缓的一瞬间,花六郎、克劳斯、姜立柱几乎同时把手**投进怪物大张的口中。
分不清节奏的几声闷响,怪物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转身想逃,肚子却像气球般站了起来。
宋春茂大声喊道:“快跑,不要让它的血溅到身上”。
弟兄们一口气跑出四五百米,突然听到身后“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雪地上映起绿莹莹的光芒。
大家收住脚步,回头看时,那个怪物的肚子已经炸开了,从大开的肚子中,冒出绿幽幽的火苗,把银色的世界映得一片惨绿,显得格外诡异。
怪物临死前想奔回到大海中,但功亏一篑,在离冰窟窿只有一米多的地方,它死掉了。空气中弥漫的焦臭,让人连连作呕。怪物鲜血溅到的地方,周围的白雪都被染成墨绿色,形成一个诡异的怪圈儿,慢慢的向四面扩散。
大家根本没有消灭怪物后的喜悦,而是紧张万分的盯着那个冰窟窿。因为大家分明听到,更大的撞击声,在脚下的冰面上咚咚作响,狗群也不安的躁动着。
宋春茂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们约束住,套上爬犁,冒着暴雪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拉爬犁的狗似乎也知道情况危急,根本不用主人催促,就在雪地上跑得飞快。
克劳斯不停的掏出指南针来,校正方向,大雪茫茫,海面上一点参照物都没有,这些受惊的狗难免慌不择路,万一再跑回到怪物出没的地方,就万事休矣。
一口气跑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光大亮时才收住脚步,鹅毛大雪却依旧下个不停。
折腾了一宿,大家都有些疲倦了,可在这冰天雪地里,根本找不到一块能让大家好好休息的地方。宋春茂阴沉着脸,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忙碌着。在雪地里拉爬犁,这些狗体力消耗的更加剧烈,宋春茂把它们卸下来,先休息了一会儿。给它们熬了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粥,看着狗把粥都喝干净,才把那些牛肉或者猪肉的罐头给它们吃。
候七扭扭捏捏的走到宋春茂身边,支支吾吾道:“独行侠,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拿一条鱼喂狗来着”。
宋春茂头也不抬,淡淡的道:“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万物生灵皆有血,狗血最燥,是天下至阳之物,那怪物是北极鲛鲨,其血最阴。天下至阳的东西注入海水中,岂能不把天下至阴的生物吸引过来?只不过北极鲛鲨远在北极,不知为什么今天竟跑到这边来了”。
候七还想再说点二什么,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下了。
宋春茂安慰她道:“七姐,这事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好长时间没有打仗了,今天就等于先练练手吧”。宋春茂抬起头,发现候七正不停地揉自己的眼睛。宋春茂关切地问:“七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候七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事,就是今天早晨被雪花迷了眼,总是感到眼睛里有异物,挺不舒服的”。
宋春茂盯着她稍微有些红肿的眼睛问道:“七姐,你现在能看清楚我吗”?
“有些模模糊糊的。可我是近视眼,只是刚才发现比以前更严重了”。
“不对,你这是患了雪盲症。”宋春茂一脸严肃的道。
雪盲症?一个陌生的名称,大家相互挤眉弄眼地观察着别人,希望在别人脸上也找到这种病症的前兆。大家没有失望,克劳斯也正不停地擦拭着眼睛,蓝灰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是德国特战部队的教官。一向以严谨缜密著称的德国部队,在战争中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寒冷天气和冰雪对人造成的危害,严重的认识不足。克劳斯得了雪盲症,对他来说还是幸运的。在遥远的斯大林格勒茫茫雪原上,三十多万精锐的德国部队,在苏联猛烈炮火的打击下,全军覆没。